================= 书名:焚躯扶凤Ⅱ沁震东原 作者:烈胆沁魂 文案 她傲立于四方,称皇于天下,她的魅力与霸气令各方豪强甘愿臣服。她尝遍了甘与涩,对忠将失而复得,却又对爱情得亦复失,千百年来唯一不变的,是她脸上的容颜。她是何家的骄傲,但她在统一天下后却更希望归于平凡。她是令天下人为之膜拜的不可侵犯之存在,但她最终却甘愿向自己所爱的女人屈膝。本作乃《焚躯扶凤》的续作,与此前完全沉重压抑的文风不同,本作更加展示了女主的全面魅力,也解释了很多前作剧情。 内容标签: 前世今生 异能 女强 东方玄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何若沁 ┃ 配角:萧玲 ┃ 其它:百合为主,忠烈为辅 ================== ☆、逆凤之语   四百柔躯生仙境,十万强军踏辉轮。   暖意柔心倾万里,终得千载天下顺。   翻云覆雨平怀沃,手起足落戏蛮神。   裙钗凌雄争天下,雌皇泽世谓女尊。   凰舞凤绕宁北地,纤指轻移唤烈魂。   无悔忠胆护柔主,纵赴九泉血尚温。   赤染战袍捍雌威,义躯遍地奉至仁。   千古不见凤尊去,沧桑未改沁仙恩。   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在阜桓国东侧海域顿时炸开,巨浪狠狠地拍打在了阜桓国码头上,岸边惊恐的渔民扔下船桨,纷纷逃离了码头。位于码头附近的沭怀城上,守将孙威被这一幕吓得体如筛糠,他注视着海上的异象,不住自言自语道:“这是何物……为何如此庞大,非禽非兽,身披钢甲,简直不可方物……等等……哎?冲……冲过来了!快!所有人向城中心后退!它冲过来了!快……啊!”轰隆一声,沭怀城的城墙好似软豆腐一般,被冲上岸的庞然大物撞得粉碎,孙威当场血溅于城墙之上。   复薇殿内,何若沁百无聊赖之下,正准备挽着萧玲回到寝宫,只见马曦猛地飞奔进殿,向何若沁跑去,慌乱之中甚至不慎摔倒在地,手中的贯烈崩云枪“啪”的一声从手中飞出,险些刺中萧玲。   何若沁走过去扶起马曦,对他嗔道:“发什么癫!有何事不能慢慢走过来讲,若是伤了玲,你可是不止被罚跪了!”   马曦定了定神,对何若沁气喘吁吁道:“禀女皇,出大事了,在位于极东的大洋内,窜出了大量身披钢甲的巨物,无轮无肢,却可轻易上岸,似乎并非活物。它们来势汹汹,瞬间便吞噬了阜桓国的大片土地!在收到阜桓国的求援信后,昭元将军果断亲率十万大军去援,却不料在去路上遭遇无数身着夷甲之军,数量极其惊人。虽昭元将军勇猛,最终成功退敌,但却身负重伤,损兵折将,此刻正被迫回国,生命垂危!”   何若沁听到此处,不由得心生诧异,忙向马曦追问道:“此刻周朔身在何处?朕马上去寻他!”马曦立刻回道:“回女皇,昭元将军此刻正被火速送回烈煌城!”   何若沁听罢,对萧玲叮嘱了一句:“玲,给姐姐看好此处,姐姐不在时,由你暂管沁安城!”说罢不顾马曦的疑问,一把将他推倒至一旁,飞身出殿,一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倒在殿内的马曦迷茫不已,低声呢喃道:“女皇,您真的不需要马曦随行吗……马曦担心……”   “好啦,只会瞎操心,姐姐何时需要你来担心?”一旁的萧玲撇着嘴,指着马曦的手背说道:“还是先担心一下你自己吧,我去准备给你止血……”   马曦闻言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竟然已经血流如注,想必是倒地时被贯烈崩云枪划伤了手,他自己竟毫无察觉。   时间如白驹过隙,眼看着周朔身上的伤势无论如何也不见好转。立于榻旁注视着气若游丝的周朔,宋洛猛地以钢鞭砸中地面,震得医官心惊胆战。他走到医官面前质问道:“老子记得,在昭焰尚未被统一之前,你可是御医,怎么,如今昭焰成了傲凤的地盘……你他娘的就不会治病了是吧!”   医官被吓得坐在地上,连连摆手道:“冤枉啊将军,小的确实尽力了,只是不知皇……周将军身中何毒,任小的使出浑身解数,也依旧不见伤愈,小的实在无能为力啊!”   周朔听到此处,轻轻伸手拉了一把又要发火的宋洛,对他劝道:“罢了,就别往他身上撒气了,林爱卿也算是立过不少功的忠臣,此次朕遇到的敌人也着实异常……我适才是不是口误了?”   宋洛以一种无奈的神情斜眼看着周朔,对他安慰道:“无碍无碍,女皇此刻又不在,我不说出去,你尽管继续过你的嘴瘾便是。吟麟殿也一直都还在,说明女皇对你还是很客气的,私底下自称几声‘朕’又如何?”   “噗……那还真是遗憾,朕听到了。”只见何若沁不知何时已经走进了寝宫,以怜悯的眼神盯着宋洛。   宋洛见此情形,双腿顿时软了,立刻对何若沁改口道:“女皇,您别当真,宋洛只是无聊,胡言乱语罢了。”   何若沁对宋洛欠打的怂样忍俊不禁,索性对他说道:“嗯,既然你认错态度诚恳,便只罚你跪半个时辰吧~”说罢抬起手便将惊慌的宋洛按着脑袋跪在地上。她不打算继续与宋洛说笑,随即来到周朔榻前,纤指押在周朔额头上,刹那间,他身上的创伤全数愈合。   周朔“忽”的一声坐起,不断摸索着身上的每一处伤口,发觉果真已经全数愈合,甚至连痛楚也迅速消失。他面带感激地望着何若沁,坐在榻上正要开口,却见何若沁立刻对他做了一个阻拦的手势提醒道:“休要忘记你现在的身份。”周朔闻言立刻跪在何若沁面前,恭顺地喊道:“末将周朔跪迎女皇。”   何若沁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她坐到榻上,纤指在身旁的榻沿上轻轻敲了两下,周朔立刻意会,忙谢恩起身,坐到何若沁身旁。   宋洛见此,一边向门外挪动,一边继续以欠揍的表情问向何若沁:“女皇,宋洛认为,此时我跪在此处,略显煞风景,要不然……您就饶宋洛一次?”何若沁没有太多理会宋洛,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宋洛见状立刻谢恩,紧接着飞速逃离寝宫,门外隐隐约约听到了宋洛更加欠揍的私语:“叙旧也要把气氛搞得如此桃花遍地,真不愧是女~皇~”   周朔见女皇向门外看去,小心地碰了一下她的手肘,轻声说道:“宋洛那厮最近突然很是疯癫,我也不清楚是为何,而且近两年他频繁辗转于拓巽城一带,似乎在寻些什么……女皇,您慌忙来此,这般担心,不单单是为了给周朔治伤吧?”   何若沁用不满的眼神看着周朔,对他嗔道:“又在异想天开什么?朕今日除了来给你治伤,就只为询问你到底发生了何事。阜桓国到底出了什么变故,为何你率十万大军都以这副惨状归来?”   周朔叹了一声,无奈答道:“前些时日,位于极东的擎天峦突然发生了断裂,阔至万里的磐石群被硬生生地一分为二。不久后,阜桓国东部码头出现了大量以钢甲裹身的庞然大物,行动迅捷而猛烈,阜桓国君主孙浍之子孙威惨死于沭怀城。我接到阜桓国的求援,得知详情,不敢怠慢,立刻集结大军去援,没来得及向您禀告……岂料行军至途中,正途径一个小国,却发现周围一片残垣,很多城池已被攻陷,死于城内外的士兵皆被剥去甲胄,身上留有紫色血污。之后,我们被无数突然袭来的蛮人包围,他们数量奇多,虽武装粗劣,却是力量强横,并且似乎杀之不尽,我险些丧命其中……此刻想必,阜桓国已经不复存在了。”   何若沁思考片刻,对周朔说道:“不要再考虑此事,朕会亲自去极东之地查看,你立刻传令刘琬去宣盈城驻守,以防那些所谓蛮人的突袭,不久之后,朕会去命令辉轮帝国向此处增援,以保国境安全。”   周朔看向何若沁,挠了挠头提醒道:“女皇,您尚未知晓吗?刘琬已经解甲归田了,他为回乡陪伴妻子,已在统一之际回归草民,如今仍驻守辰洹郡的,是他的儿子刘尧……也难怪,将昭焰与辽辕的领土统一后,傲凤帝国实在太大,很多事情女皇无法知晓,也是情理之中。如今傲凤帝国仅军队便足有上千万,女皇如何管得过来。不如……”   “好了,别做美梦了。”何若沁打断了周朔的话,起身向外走去:“既然当年你已向朕屈膝,那便是朕的臣子,你已褪去平天冠,不再是皇帝,乖乖给朕做好烈煌城的将军便可。”说罢,何若沁走出寝宫,飞身离开了烈煌城。 ☆、弃女求活   面对来势汹汹的蛮军,临近极东之地的各个小国都显得坐立不安,生怕遭到野蛮地扫荡,有的选择了死守,有的则已经在蛮军到来之前便有了投降之意,甚至有的国家把御敌对策放到了邪门左道之上。   “大王,您何必抱着买椟还珠之心来对待战乱呢?末将认为,此乃损失最小的对策,您应该顾全大局,女儿本就不可继承王位,舍弃又如何?”   忍受不了护将赵尹的反复劝说,泰焜王抬头反问道:“你如此坚信孤舍弃蕙儿便可保泰焜平安?孤倒要问问,你又如何得知他们的进军目标一定是我们?!”   赵尹见泰焜王并不接受自己的提议,遂无奈地向他解释道:“大王,末将对这蛮人的来历亦是有所耳闻,他们自称怀沃族,以掠夺年轻女子祭神为乐,越是地位高的女子便越入他们的眼。虽然末将不知他们的其他目的,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很容易被满足,一个位高权重的女子足以令他们欣然而归。如今蛮人铺天盖地般袭来,我们泰焜国这等弹丸之地自然避不开他们的扫荡,与其坚持抵抗至被灭国,不如就把公主送给他们,末将向大王您保证,此策必定奏效!”   泰焜王听到此处,故作惋惜地叹了一声:“可惜啊,蕙儿年方十七,便要遭此横祸,孤对不起她啊。”   赵尹自是听出了泰焜王那口中的虚伪之言,忙附和道:“没错,大王乃重情重义的明君,若不是为了泰焜国的百姓,大王又怎会忍痛将公主拱手送出?”   “哈哈哈哈,知我者尹也!”   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传入林蕙儿的耳中,一名士兵走到她面前,那脸色就好似被面粉涂过一般,支支吾吾地向她禀告道:“禀公主……大王要您立刻赶去殿中……说……说是有要事需要您一起参与商榷!”   林蕙儿见此士兵神情如此令人生疑,不免心里犯了嘀咕,遂轻声对身边的侍从说道:“父王平日里对本宫那般信任不得的模样,如今怎么突然允许本宫去参与国事了?”   侍从闻言挠了挠头,对林蕙儿回道:“尚淮明白公主的意思,不过依尚淮所见,公主不必担心太多,大王无论如何也是您的父亲,断然不会加害于您。”   “唉,好吧。”林蕙儿叹了口气,随即整理了一下妆容,便对侍从摆了摆手道:“你也随本宫同去吧。”   看着林蕙儿走入殿中,似乎早已等得不耐烦的泰焜王走上前对林蕙儿笑道:“蕙儿,快,随父王一起坐,有件大事需要你来办。”   从未感受到父爱的林蕙儿,对泰焜王的语气很是不适应,便拒绝了他的虚伪之举,直接问道:“父王要蕙儿做什么,直说便是,何必如此做作呢?”   泰焜王见林蕙儿依旧如往常一般没有给自己半点颜面,顿时怒火中烧,但又不好发作,只好强压怒火对她说道:“蕙儿,你可知蛮军大举来袭之事?”   林蕙儿不假思索地回道:“蕙儿自然知道此事,那群来历不明的蛮夷此前不是还屠灭了阜桓国么?想必是很强大的势力,但据蕙儿听闻,赵尹将军早已有了御敌对策,蕙儿说得对吗?”   泰焜王于心中冷哼一声,脸上依旧笑容不改地说道:“没错,对策的确早已制定妥当,只是,此计实在是令孤于心不忍啊……蕙儿,待你去了蛮夷那里,莫要反抗,说不定还可落个痛快……孤会想念你的。”   林蕙儿听到此处,心中有如天崩地裂一般,身体颤抖不已:“父王,蕙儿没听错吧?您这是要让蕙儿去当求和的祭品?自出生到现在,没有给蕙儿半点温暖也就罢了,如今你竟舍得让蕙儿羊入虎口!”   “好了,住口。”泰焜王不耐烦地摆手阻止了林蕙儿的指责,冷冷地说道:“为了泰焜国百姓的安危,孤豁得出去……”   “呸!说得真是令人热泪盈眶,连卖女儿都可以美其名曰‘为了百姓’,林戬,你当真厚颜无耻!”   此番痛骂令泰焜王顿觉恼怒不已,他断然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对自己如此强硬,索性不再争论下去,对赵尹大喊道:“休要再赘言,赵尹,将她绑了!”   “老子今天看谁敢动!”一声暴吼之下,利剑出鞘,指向了准备接近林蕙儿的赵尹。   泰焜王见此情形脑中嗡的一声,顿时火冒三丈:“许尚淮!你当真胆大包天?!休要忘记是谁令你走到今天这等地位的!如今你是要忘恩负义做她的陪葬么?!”   眼中满是杀气的许尚淮丝毫无惧泰焜王的威胁,对着他破口大骂道:“我不记得你这等老贼徒给过我何等恩惠,我只记得,在我因遭战乱而奄奄一息之际,是公主伸出恩泽之手令我捡回一条命,在那之前,你对我没有丝毫怜悯!如今你若敢将公主送给蛮夷,便休怪我背负一个弑君的名号!”   “可笑!”泰焜王满不在乎地嘲讽道:“孤没有怜悯你,便是因为孤深知你是个废物!今日有赵尹在此,你难不成认为你的武艺比赵尹还要强……呃?呃啊!”   未待泰焜王说罢,那闪着寒光的剑刃便已贴在了他的脖子上,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许尚淮竟如此迅捷。   “杀了赵尹我没把握,但杀你这等老贼,我还是信心十足的!”说话间,许尚淮抵在泰焜王脖颈上的剑刃已经割出了鲜血,他拉起泰焜王毫不留情地说道:“老贼,休要耍心机,立刻让公主离开,老子可是任何事都做得出来。”   见许尚淮那凶狠的眼神,泰焜王亦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只好立刻命赵尹及所有护卫扔下武器撤出殿外。   似乎是因为很久没有步行走远路,尚未抵达码头,泰焜王便体力不支了,许尚淮看着那快要落山的太阳,心中焦急不已,情急之下便对泰焜王恐吓道:“在日落之前,我希望看到公主上船,否则,你便死在路上吧。”   泰焜王自是不敢怠慢,一边转头望向远处,一边对许尚淮说道:“嗯,孤明白,不必多言。”说着便重新加快了脚步。   终于,在黄昏之际,三人来到了船边,在看着林蕙儿安全上船后,许尚淮方才放下抵在泰焜王脖颈上的剑,垂下了他酸麻不已的手臂。然而正当他要上船之际,只见泰焜王一声暗号,大批埋伏的士兵便围了过来,而泰焜王则趁机飞奔而逃。   许尚淮见状大惊,随即挥剑斩断了绳索,猛地将船推离岸边,对着林蕙儿喊道:“公主!绕过这片岛,一路向西便是傲凤帝国!您一定要活下来!”说罢,他转过身对准奔逃的泰焜王,猛地将佩剑掷了出去,一声惨叫之后,泰焜王死于当场。   见到泰焜王突然死去,所有士兵都愣住了,纷纷呆立于原处不知所措,而此刻,手无寸铁的许尚淮却向着他们轻蔑地招了招手:“杂碎们,老子在此,还要不要杀老子了?”   船已远离岸边,脸上满是泪水的林蕙儿眼睁睁地看着许尚淮被淹没在刀光之中,心中酸楚不已。   “巍神已君临西大陆,巍神万岁!”   巨石飞溅,房屋塌陷,坐在殿内的阜桓王淡然地看着眼前的惨状,随即剑锋出鞘,起身向殿外吼道:“纵然粉身碎骨,孤也绝不向异族低头,杂碎们,孤要你们在此祭威儿之灵!”一阵倒塌声起,大殿彻底被入城的庞然大物夷为平地。   此刻,几个侵入城内的庞然大物停在了原地,从内部钻出了无数赤膊蛮人,其中一个蛮人在确认大殿损毁无人生还后,立刻向随后走出的头领报告道:“番勒头领,我们已经成功摧毁此聚落,承蒙巍神保佑,赐予我们这等奇物,我们一直损失甚少。接下来,应该可以向西推进,继续替巍神去寻传说中的蜕魄枝了。”   番勒听闻此言,默不作声。他走到一处断壁之前,猛地翻开巨石,将地上适才被巨石压住的钢刀拾起,前后打量着。最后他哈哈一笑,自夸道:“没错,我们都是巍神之子,必定所向无敌,这西大陆的人确实武器很是精致,但无论如何也敌不过巍神的恩赏!巍神不可战胜!走!我们上巍雷机!接下来该是向西推进的时候了!”   “哦?这么有趣啊?要不要连朕也带上?”此时从远处空中传来一个洋洋盈耳的声音,顿时吓了在场所有的蛮兵一跳。番勒定睛一看,一名女子正浮在空中俯视着他们。他索性壮着胆子向来者大声问道:“什么人在此故弄玄虚!若不立刻落下来投降,保你被巍雷机压得连骨头都不剩!”   浮于空中的何若沁向旁边地面上一瞧,果真在地面上停有六个以钢铁裹身的庞然大物,随即轻轻抬起手,朝地面一摆,霎时间一声巨响,地上的一个所谓巍雷机便化为齑粉。   番勒见此情形,惊得坐倒在地,对何若沁大骂道:“你这恶魔,毁了巍神的恩赏,你会遭到巍神的惩罚!”何若沁听到此处呵呵一笑,飞身落地走到番勒面前,轻轻捏住了他的脖颈,冷冷地说道:“很好,朕现在就想见见你那所谓的巍神,看看它能在朕手中坚持多久!”说罢,“嘎巴”一声捏碎了番勒的颈骨,将他扔在一旁。   看着其他蛮兵瑟瑟发抖的模样,何若沁哼了一声,再次挥手摧毁了另一个巍雷机,对他们厉声说道:“你们一个个倒是很喜欢敬神嘛,今日让你们这等恶民铭记于心,朕就是你们的神,若敢再度闯入朕的视线,你们口中所谓的巍神,就等着在朕足下被打成粉末吧!”紧接着又是几声巨响,此前势不可挡的巍雷机便在何若沁手中轻易地全军覆没了。   众蛮兵见令他们所向披靡的巍雷机被尽数轻易摧毁,纷纷扔下手中的武器跪在地上,不敢再反抗。何若沁看了一眼被压垮的大殿,向蛮兵们问道:“说吧,适才是谁将此殿压垮的?”   众蛮兵自然不敢承认此罪行,慌乱之下互相乱指,甚至因此发生了内乱。何若沁对这等毫无凝聚力的乌合之众很是无奈,只好随手一摆,让他们纷纷化为乌有,随后在口中嘟囔了一句:“一群无聊无知的家伙。” ☆、女皇驾到   越过阜桓国的一片片废墟,只见尸体却不见入侵者,何若沁自然明白,想必此刻已经有大批异族继续向前入侵,只是一路上没有看到任何蛮军,应该是与寻常的进军方式截然不同。她决定先去查看灾祸之源,随即向擎天峦而去。   于大洋一侧,高大的擎天峦好似被天降巨斧一般的神力劈开,从中间被拦腰截断,形成了一道裂谷,何若沁来到裂谷中,伸手抚摸了一下被切断的岩体表面,心中暗自纳闷:“断壁如此光滑,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出现这等异变,似乎不是自然形成,难不成,真的有所谓的巍神?”她不再多想,继续深入裂谷,左顾右盼,却发现谷内出奇的安静,似乎从来没有任何生命经过一般。   突然一股巨大的灵息扑面而来,何若沁感觉到由前方传来了浓浓的杀气,她急于想要知晓其中异变的缘由,随即飞速越过裂谷,来到了擎天峦的另一边。   大片原始森林显现在何若沁面前,令她惊叹不已,与此处相比,乌婪南部的原始森林简直小巫见大巫。她看了一眼前方,这原始森林的尽头很诡异地与石壁贴在一起,似乎与擎天峦双生同脉一般,唯有左前方留有一条巨大的宽阔道路。何若沁飞临此处,发现通路之上满是折断倒塌的树木,好似被一只从天而降的巨手硬生生劈开一般。   何若沁向前飞去,快速通过了这片诡异无比的森林,待从森林中飞出后,一片无垠的平原呈现在她的眼前。与荒凉的乌婪平原不同,此处单论景色完全可以用世外桃源来形容,但是那若隐若现的诡异之息完全没有逃过何若沁的鼻子。   “嗯,很浓的血腥味,是从哪里传来的……”何若沁跟随着那股诡异的血腥味,不断向前,最终停下了脚步。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深洞。此时,一群浑身是血的蛮人正抬着一个血肉模糊的尸体,面无表情地走向深洞,似乎准备将其扔下去。何若沁看得真切,从身材上分辨,是个女人,她不由得暴怒不已,立刻上去阻拦道:“给朕放下!”   几个蛮人先是一惊,但是一看来人是个少女,便纷纷大笑道:“原来这里有更好的祭品!”说着便放下女尸,纷纷提刀上前,试图绑缚何若沁。何若沁对面前这些满身血污的蛮人很是生厌,丝毫不愿触碰到他们那肮脏的身体,于是伸出右手一攥,几个蛮兵就那样毫无知觉地化为灰烬了。   她叹了一声,走到女尸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发现此蛮女已被剜去双眼,从模糊的神情上看,似乎生前受过折磨。此刻她联想起适才那几个蛮人口中的“祭品”二字,不由得腹中翻江倒海,险些呕吐。   正在此时,只听得周围突然响起一片怒吼声,无数蛮人从四面八方涌现,显然是何若沁拦下女尸的做法令他们激愤不已。只见他们每人手中握有一柄石杖,颇有节奏地以末端戳着地面,口中聒噪地不知在齐声念叨着什么。   何若沁对这群蛮人滑稽的动作惹得直想笑,正要开口嘲讽,却见他们突然停止了吵闹,从人群中走出一个身穿鱼鳞甲的蛮人,手执铁枪,怒视着何若沁。   何若沁见此鱼鳞甲正是阜桓国的制式甲胄,顿时火冒三丈道:“野蛮的贱辈,屠杀朕从属国的侵略军中,想必定是有你一个吧?”   此蛮人哈哈一笑,并没有正面回答何若沁的问题,反而对她嚣张地喊道:“抢夺巍神的祭品,你已是该死!等着被巍神吞没吧!”就在此时,在她身旁的巨型深洞中,传出了更加刺鼻的血腥味,在身旁这个蛮人的念念有词之下,一片强横无匹的灵息猛地从洞中腾空而起,停在了空中。   何若沁定睛一看,不由得大笑出声:“好个大牲口,看起来好滑稽!你们的所谓‘巍神’竟是如此憨态?”由洞中窜出的灵体渐渐化形,凝聚成了实体,它遍体紫黑,周身以血液涂有无数奇怪的文字,光秃秃的头顶,双拳可比城门还要宽。见到此者现身,众蛮人无不欢呼雀跃,紧接着伏地而拜,口中不停地喊着令人费解的话语。   这“巍神”似乎并非很少现身,并未对周身的情形大惊小怪。它看着身前下方的何若沁,狂笑一声:“胆敢忤逆于本尊,你这祭品可知会遭到什么后果吗?!”   何若沁似乎对这突然袭来的庞然大物并不在意,不屑地对它问道:“朕不知,要不,你来告诉朕?”   “巍神”从未见过如此大胆的女人,竟敢在自己的恫吓之下泰然自若并嘲讽自己。它一怒之下后退了些许距离,举起右臂,从手中生出一个钢铁巨物,猛地砸向何若沁。何若沁仔细一看,这不正是此前摧毁阜桓国的所谓“巍雷机”?   “轰”的一声,巍雷机落在了何若沁的身上,平原上顿时碎砂四起,浓烟升腾。“巍神”见成功砸中了何若沁,冷笑一声,便要上前拾起巍雷机,准备将何若沁的尸身抓起吃下肚。   不料没等它上前,便见地上的巍雷机突然轻轻抖动了一下,紧接着散成粉末,直至消失不见。而何若沁正安然无恙地站在原地,向“巍神”蔑笑着问道:“虽不知你掷出的东西是何物,但它确实因为某些原因让朕感受到了困扰,既然如此凶残的杀器是出自你之手,那今日朕便不能让你活着回去了~”   “巍神”见此女中了自己的重击后毫发无损,很是困惑,于是一怒之下伸手指向天空,向她大喊道:“那你便试试化作焦土的滋味吧!”说话间,天空中乌云顿起,电闪雷鸣,一簇雷光集结于云涡。   何若沁仰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见云涡中的雷光越来越强,不由得凤目微瞪,托着下巴惊奇道:“居然还可以这样?”一阵霹雳声起,狂暴的落雷急冲而下,不偏不倚地击中了何若沁,霎时间巨石四溅,大量围观的蛮人被砸死。   烟尘散去,原本屹立不倒的何若沁此刻消失地无影无踪,“巍神”见状大笑道:“不过如此,本尊还以为遇到了何等高手,原来遭了落雷,也照样灰飞烟灭!哈哈哈哈!”   此刻,只听从“巍神”头顶传来了何若沁轻蔑的嘲讽之声:“啰里啰嗦地说了那么多话,唯独有四个字你说对了……不过如此~”巍神仰首一看,何若沁正浮于它的头顶,蔑笑地看着它,惊得它就快要说不出话了:“这……这是……”   何若沁居高临下欣赏着“巍神”那恐惧的表情,呵呵一笑道:“是觉得不可思议?你不是正在寻蜕魄枝吗?朕可以告诉你,别再费力了,放眼天下,蜕魄枝只有一颗,此刻就在这里~”说着,何若沁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不待“巍神”惊讶,何若沁便将身体猛地一落,踏在了他的头上,随后一声巨响,“巍神”应声倒地,巨大的胸膛砸在地面上,霎时间山摇地动。看着“巍神”依然想要挣扎的模样,何若沁霸气地向它喊道:“不必挣扎,你的本事的确足以改变一个世界,也的确对得起你那‘神’的名号,不过,朕要你在灰飞烟灭之前记住,你是凡人的神,而朕,是你的神!”说罢,何若沁右足微转,“巍神”尚未来得及惨叫,便在何若沁的脚下瞬间消失了。   在场幸存的蛮人见到自己信仰的“巍神”被如此轻易地摧毁,纷纷放声大哭,声音甚是难听,好似鬼怪一般。何若沁对这群愚昧又残忍的蛮人非常不耐烦,只好缓缓地向他们走去,平原之上,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叫与求饶的声音。   何若沁一路细寻,心中不免生疑,侵略的蛮军此前如此势重,但在这片似乎是蛮族大本营的地方,她却没有见到那种人山人海的景象,更奇怪的是,一路杀敌,却几乎不见女性蛮人。她索性不再思索这些,将靠近自己的蛮人不断消灭,杀戮直至深夜。   在确认周围不再有蛮人出现后,何若沁舒了口气,尽量放松着自己不耐烦的情绪。然而正当她打算离开时,却在回去的路上发现了异象。就在她来到此前“巍神”出现的那个巨大深洞附近时,从洞中突然窜出了一个圆形发光物。   发光的物体渐渐靠近何若沁,最终停在了她的面前,她用手接下一看,此物明亮无比,通体黝黑,周围涂有八卦符文,中间有一只鸾凤……何若沁不禁大叫出声:“这是……太阴蜕凤盤?!”   正在此时,她手中的太阴蜕凤盤骤然发出一道白色光柱,直冲天际,她仔细一看,光柱正对着头顶上空的月亮。她不知其意,正暗自纳闷,却见由太阴蜕凤盤上发出的光柱突然消失,紧接着由天空中飞下一道白光,罩在她的身上。一阵刺耳的声音过后,何若沁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东蛮之乱   在振宣城的浑威殿中,辉轮帝跪伏在傲凤女使者面前,静静地听着来自何若沁的口谕,最后,他领旨起身,向女使者躬身一拜,送走了她,随即回到了皇座之上,沉思不语。片刻后,他头也不抬地喊了一声:“曹鹤!”只见一名将领走上前来,向辉轮帝一拱手问道:“末将在此,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辉轮帝依旧没有抬头,以手指揉着额头对曹鹤命令道:“立刻率十万大军,向傲凤帝国的东部边境驰援,不得怠慢。此次傲凤女皇亲自向朕下了遣军令,必定有大事发生。给朕好好表现,即便已经成了傲凤帝国的附庸,也不能丢了朕这泱泱辉轮帝国的脸面!”   曹鹤听罢立刻领命道:“请皇上放心,末将不会令您失望!”说罢,便转身快速离开了振宣殿。斜倚在皇座之上的辉轮帝皱着眉头,喃喃自语:“蛮人……钢甲裹身……朕怎么从未听说过有这等异族,此刻竟惹得傲凤女皇御驾亲征?”   站在下面的一个大臣听到了辉轮帝的自言自语,突然脑中一闪,随即向辉轮帝进言道:“皇上,恕臣之言,您也许做了一个引火烧身的决定。”   辉轮帝闻言心里咯噔一声,忙问向大臣:“此话怎讲?”   大臣思索了一下,向辉轮帝解释道:“回皇上,臣对您口中描述之物略有耳闻,不过,那已是数百年前的往事。皇上您久居都城,不知民间传说,实际上在数百年前,便有一群蛮人由极东大洋彼岸的擎天峦通过。他们搭乘一种钢铁裹身的巨物,可于水陆随意穿行,无轮无肢,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他们数量奇多,无论如何也杀不完,而且非常记仇,只要是有同伴战死于某处,那么此地必定遭受这群蛮人舍命般地疯狂攻击。他们所到之处,皆大喊‘巍神’,虽不知所言何物,但他们的确所向披靡,令北方大陆损失惨重,并长期在北方殖民。然而之后战事出现了逆转,一个女性战士带着一名唤作金还武的随从,不知使用了何种方式,将大批蛮人击退回极东大洋,把他们打回了老巢。如今蛮军再临,若是皇上派遣大军去援助傲凤帝国,一旦与那群蛮人交战,也许会被他们盯上。他们侵略异土不死不休,但凡群体作战,便会有一种莫名的强烈战意……”   辉轮帝没有继续让他说下去,摆了摆手,推翻了他的担忧:“区区蛮族,不足为惧,如今唯一令朕惧怕的,也就只有傲凤女皇了。故此,听从傲凤女皇的命令,向傲凤帝国派遣援军,乃必要之举,不必再多言。”   安静的复薇殿空无一人,在复薇殿南边的沁玲台中,萧玲手中无聊地摇着茶杯,一言不发。过了许久,她突然转过头,对立于一旁的马曦问道:“见我如此无聊,你就不想说些什么吗?”   马曦挠挠头一脸茫然:“主子若是想要散心,又厌倦了沁玲台的话,可以去闹市游玩一番。”   萧玲哼了一声对马曦反问道:“我去闹市游玩,谁来管复薇殿,你吗?”马曦被萧玲一句话噎得不知所措,顿时不知如何是好。   萧玲见马曦似乎无法逗自己开心,无奈地摆摆手道:“罢了,也不知若沁姐姐为何收你这等呆傻之辈做侍从,除了护主,什么都不会。”   此时,一个虎背熊腰的熟悉身影出现在沁玲台,来到了萧玲身前。萧玲一见来者,竟是那满脸胡茬的辽辕王,顿时更加没了心情,把头扭向一边问道:“你来干嘛,谁允许你擅闯沁玲台的?”   辽辕王丝毫不敢放肆,照例跪伏在地,小心翼翼地说道:“辽辕王叶焜跪见皇后娘娘,此次小的有要事禀告。”萧玲闻言很是无奈,只好抬手示意辽辕王来到近前,要他仔细说明情况。   辽辕王来到萧玲身旁,头也不敢抬地说道:“禀皇后娘娘,数日前,于辽辕郡凭空冒出无数赤膊夷军,不顾守军阻拦,向极北之地涌去。另有更大规模的夷军冲向了威尹城,看进军方向似乎是直冲着烈煌城而去。小的虽不知其中详意,但从夷军不停的叫喊中得知,应该是与某城池中存留的元陨有关,遂不敢怠慢,火速独自前来禀告。”   萧玲听罢辽辕王的叙述,心中很是疑惑,一群蛮人为了毫无意义的侵攻异土,不惜堆命也要推进战线,这等诡异令她非常不解。就在此刻,萧玲突然脑中一闪,于心中暗想:“极北之地天寒地冻,若不是寻蜕魄枝,去那里简直毫无意义。而现今世上仅存的元陨亦是取之殆尽,而含有元陨的武器,除去金麟与扶凤碑前断裂的衔渊,也就只剩下奉枭城的城楼中存留的飞鸾枪。他们莫不是要夺宝?”   想到此处,萧玲突然放下茶杯起身,对马曦与辽辕王二人命令道:“叶焜,本宫命你火速奔回辽辕郡,死守东北边境,马曦,你随我去驰援辰洹郡!”   马曦对此不解,小心翼翼地问道:“主子,马曦略有不解,为何不是先去驰援烈煌城?”萧玲转过头对马曦怒道:“你是在质疑我?烈煌城有周朔与宋洛驻守,不足为惧,以那群蛮军的推进速度,定是向奉枭城而去。奉枭城对我而言,是何存在,你懂么?”马曦听罢不敢再开口,抄起贯烈崩云枪,随着萧玲走出了沁玲台,丝毫未敢提守殿之事。   日落西山,蛮人洪流已将整个烈煌城包围至严丝合缝,不断试图入城。站在城楼上的周朔凛然面对着城下黑压压的敌军,毅然无惧:“此前出师不利算是大意,但是既然你们主动跑到我的地盘,那便是你们自寻死路,作为曾经的都城,此烈煌城……将是你们的死地!”   随着周朔一声令下,城墙上数百架雷雨机密密麻麻地对准了蛮军,开始了疯狂地屠杀扫射,不至片刻便让城下的蛮军尸横遍野。   “飞煌珠!齐射!”第二道命令传出后,在城墙中央突然齐整整地洞开了一排射口,二十门烈煌炮由射口推出,霎时间二十枚飞煌珠从炮口怒射而出,接连在烈煌城前的大地之上崩裂。   蛮军并未因损失惨重而停止侵攻脚步,由四面八方继续涌来,最前面的一队蛮人甚至一起抱着一根巨木,不断冲撞着城门。   此时,城墙上的雷雨机被撤了下来,紧接着一排崩庭弩被推上城墙,瞄准了城下最密集的数个蛮军涌入处,带着雷霆之势,狂射而出,城下顿时传来了无数惨叫声。   “蛮军气势渐弱,不能停止攻势!霹雳入海!”在剩余蛮军再度集结于城下之时,大批空心树桩从城上滚落下来,砸在蛮军头上,几乎与此同时,空心树桩爆碎,包裹于内部的黑色稻草分散开来,在人群当中燃起熊熊烈火,城下一时间仿若地狱。   看着城下大势已去的蛮军,周朔怒吼一声:“清扫余敌!分虎车出城!”城门迅速被敞开,以虎头衔杵为形的战车被推了出去,在拔下机关后,三架分虎车直挺挺地一齐向前冲去,将挡在面前的蛮军穿身刺死。   眼看着蛮军已所剩不多,大批守军出城,士气高昂,对残余蛮军进行了激烈反杀,不至片刻,烈煌城下一片尸山血海。   清理着城下的蛮军尸体,周朔心中很是不解,他不明白为何会有如此愚蠢的敌人,以堆命这等无知的方式去抢无意义的东西。   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一名斥候走上城楼,对周朔报告道:“禀将军,皇后娘娘命您在退敌之后立刻赶往沁安城驻守,此前女皇为查明敌军源头,已成功抵达擎天峦,而皇后娘娘则已马不停蹄向辰洹郡奔袭,目前沁安城无主。”   周朔听闻此言大惊:“皇后莫不是在乱弹琴?!怎可轻易使都城无主?”   斥候闻言解释道:“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辰洹郡的奉枭城亦存在着令蛮军垂涎的元陨,必须亲自去奉枭城方可安心。皇后娘娘认为,沁安城本就牢不可破,又有定烁江天险防范,而镇守定烁江的神安关亦有大将军蔺玄超把守,再加上定烁江以东的数百万将士,沁安城必定无虞。”   周朔听罢叹了一声:“话虽如此,但皇后此举实在是令我心有不安。”他沉思片刻,向斥候问道:“女皇赶往擎天峦已有多少时日?”   斥候立即回道:“回将军,女皇此去已过十余日,仍然未归。”   周朔闻言心中满是不安,随即对斥候命令道:“让宋洛立刻回守沁安城,本将军马上动身去擎天峦。以女皇的本事,从沁安城到擎天峦也最多不过四五日,如今许久未归,怕是出了意外。”   “那皇后娘娘那边……”   “我担着!” ☆、悲诉终曲   “你们这群无知的女人,敢绑巍神之子,你们都会遭到巍神的惩罚!”一声咒骂之下,一个蛮人被负手绑住,由两名女兵推至凝荨殿内。随后两名女兵一下将他推倒在地,一起踏住他的脊背,向轩伦女王禀告道:“禀女王,数日前,在边境遭到大量蛮族登陆袭击,目前已被姐妹们轻松歼灭,现抓来一名头领,似乎知道的不少,遂将他绑来由女王定夺。”   “嗯,虽不知道是什么来路,但看起来很凶啊~”端坐于王座之上的轩伦女王许嫣手中抚着一只无尾的白猫,对伏于地上的蛮族头领冷冷地问道:“说吧,你们这些蛮夷来此处作甚?你口中所提的‘巍神’又是何物?”   此蛮族头领不屑回答许嫣的话,怒视着她骂道:“你无需知道太多!反抗巍神的人早晚会死,知道了又有何意义!”   就在此时,许嫣手中的无尾白猫猛地尖叫一声,冲着蛮族头领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慑得他浑身发抖。许嫣抚了抚白猫轻声说道:“寐儿莫急,他还什么都没说~一会审完了自然会给你。”随即再次向蛮族头领说道:“孤耐心有限,不要挑战孤的底线,懂了吗?”   蛮族头领自是不敢再嚣张,顺从地回道:“我……我们是为蜕魄枝而来,是巍神要我们来寻的。我们伟大的巍神乃万年来守护我们怀沃族的最高神,因来自于阻断海洋的神山,遂称巍神。他要我们去寻蜕魄枝与元陨,蜕魄枝可令巍神更加神通广大,而元陨则可令巍神造出更多强大的武器来供怀沃族子民使用。伟大的巍神不仅在得到活祭品后可以赐予我们怡人的生活,更是造出神奇的巍雷机赐予我们上山入海的力量。我们……”   “等等!”许嫣突然打断了蛮族头领的话,向他追问道:“孤差不多了解了,现在且问你,你口中所谓的活祭品,是何物?”   蛮族头领似乎并没有动脑筋的习惯,开口直接毫不掩饰地说道:“都……都是以你们这样的女人为祭品的,巍神很喜欢吃女人……”   “哦~原来如此~”许嫣的脸上露出了令人恐惧的微笑,她抚着手中的白猫说道:“好啦,问也问完了,寐儿去吧,小心别噎着~”说罢,许嫣放开了轻抚白猫的手,在一声幽幽的猫叫后,蛮族头领的惨叫声在两名女兵脚下不绝于耳。   其中一名女兵没有在意脚下的惨叫声,对许嫣继续禀告道:“禀女王,小的还有一事,数日前辉轮帝送来书信,答应了您的要求,愿为此前的海上冲突向我们进行赔偿并道歉。”   “呵呵~”许嫣听罢淡笑一声,喃喃自语道:“他果然只有挨了孤的打,才能明白应该对轩伦国称臣么?”   成功撑过了大洋上暴风的肆虐,战船总算停靠在了擎天峦缺口处。周朔示意其余战士等候自己,随即乘马跃入裂谷,飞速向裂谷尽头赶去。半个时辰之后,周朔越过裂谷,穿过原始森林,总算抵达了怀沃平原。他四处一看,平原上荒无人烟,似乎从未有人来此一般。心中毫无头绪,令周朔烦躁不已,他提枪继续向前搜寻,不住地呼唤着何若沁,却依然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此时天色已接近傍晚,却是迟迟不见何若沁的踪影,心中焦急的周朔一边继续寻着何若沁,一边不住大骂,以此缓解自己的情绪。   就在此刻,周朔突然发现前方离自己不远的地方躺着一个少女,甚是眼熟,他仔细一看,正是何若沁。   周朔见此不顾慌忙摔下马的疼痛,提枪飞奔至何若沁身边,蹲下身摇着何若沁的肩膀大声呼唤道:“女皇,女皇!您怎么会在此处!周朔来接您回去了!快醒来啊!”然而无论如何呼唤,都不见何若沁醒来,周朔情急之下,放下枪杆抓起她的右手,对准小指轻轻咬了一下。   “嗯……”何若沁微微一皱眉,逐渐醒了过来,睁开双眼一看是周朔,便迷迷糊糊地问道:“难道朕此前是在梦中?此刻是已经回到烈煌城了吗……”周朔见何若沁醒了过来,喜极而泣,对她说道:“不,我们仍在这蛮荒之地,虽不知女皇您为何晕倒在此,但此刻已是傍晚,再不离开恐怕就要生变!”说罢,他立刻扶起何若沁,将她搀扶至战马旁,见她全身无力,而自己也因奔波而疲劳,周朔索性躬身在地,向何若沁示意。   何若沁勉强笑了一下,踏在周朔的背上,翻身上马。   不料正待周朔准备跟着上马的时候,无数怪异的尖叫声突然响起,大批蛮人由四面八方奔涌而来。疲惫的周朔丝毫不敢怠慢,上了马便向出口奔去。   “怀沃族人记得你!你今天逃不掉!”只听人群中一声大喊,周朔的退路便彻底被大量的蛮人围堵至水楔不通。   何若沁没料到这片平原上居然依旧有如此多的蛮人,随即勉强地抬起手,向蛮人们一挥。蛮人们见到何若沁的动作恐惧异常,遂纷纷散开,但没料到,何若沁的仙功此刻竟毫无作用。   正待何若沁纳闷之时,周朔见蛮人们已经散开,立刻趁机策马奔向出口,身后的蛮人们不住地追赶,却无论如何也追不上战马。   “不必慌张!把从西大陆那里得到的武器拿出来!”在神秘“指挥官”的指令下,大批蛮人纷纷从身后取出长弓,对着周朔一齐射去。周朔听到了身后的离弦之声,急忙调转马头向右前方避开,两支羽箭射中树干,最终没有成功阻止周朔的营救。   静候于裂谷出口的士兵们在船上看到周朔飞驰而来,立刻做好了迎接准备。而在即将抵达谷口时,周朔却停了下来,他一言不发,轻拍着何若沁的臂膀,示意她可以下马。   何若沁无力地嗔道:“知道朕身体出了异常,还不懂得再下马帮朕一把吗?”周朔闻言轻轻“嗯”了一声,尽力地从后面抱住何若沁,却无论如何也不打算撒手。   何若沁瞬间脸上泛红,一边挣脱一边大骂道:“果然如朕当年所说,平日里一副君子模样,待朕无力时便要对朕不轨是吗?!给朕放手!”   “若……若沁……拜托,让我再这样喊你一次,好歹,让我重新感受一下,我们当初的感情……”鲜血从周朔口中流出,洒在了何若沁的手臂上,何若沁见状大惊,似乎重新有了力气,忙挣脱了周朔的紧拥,下马查看。七支羽箭静静地刺在周朔的背上,在何若沁的挣脱之下,周朔也落马倒地。   何若沁丹唇颤抖不停,一边扶起周朔,一边想要向谷口求救,周朔忙拉住何若沁的手臂轻声劝道:“不必了若沁……为了快速抵达这擎天峦,船上除了粮食,我们什么都没有带……既然我命已定,何必再折腾我呢……”   何若沁的泪水打在了周朔的脸上,令周朔欣慰不已:“若沁……看来,你没有忘记当初的誓约……以昭焰江山换你一次落泪,周朔不枉此生……到了阴曹,我也不必再嫉妒烈羿了,此刻周朔感到……非常……幸福……若沁……求……你……抱……抱紧……抱……”   抱紧周朔的何若沁放声大哭,悲鸣响彻了整个裂谷,周朔的脸上未有一丝痛苦之情,安然离去。   一阵尖叫声传出,大批蛮人竟异常迅速地追了上来,见何若沁停在不远处,蛮人们士气大振,向着她蜂拥而至。   一声巨响,一道巨大的光柱贯穿了裂谷,无数蛮人尚未感觉到任何疼痛,便被何若沁抬手全数屠灭。接踵而至的蛮人依然没有停下追击,尖叫着向何若沁冲来,惹得她很是恼怒。   “给朕安静点,你们这群贱徒……”依然抱紧周朔的何若沁没有抬头,再次将左掌对准了追击的蛮人们,又是一道巨大的光柱,大批蛮人在裂谷中被炸得粉碎。   “对不起,周朔,朕迟了一步。”何若沁看着自己的手掌,不住自责道:“尽管因为意外,令朕获得了仙体的最终力量,可再大的力量,为何仍旧不能救人……为何你们总要以如此恼人的方式来嘲讽朕,周朔,你和烈羿一样,朕舍不得你……听从朕的命令,快回来,好吗……”泪水彻底浸湿了周朔的脸庞,何若沁抱紧了周朔,在原地久久不动。 ☆、北土狂狮   “阿宛索头领,我们被挡住了去路!”在辽辕铁骑的包围之下,数万蛮军退无可退,不得不试图集中突围。   “别白费心思了,兔崽子们!”辽辕王提起铁枪,大笑嘲讽着被包围的蛮军:“能破女皇的边境线,靠的都是堆尸之计吧?孤倒要看看,你们如何在辽辕禁军的铁蹄下逃走……给孤杀光他们!”   辽辕王一声令下,铁骑兵以排山倒海之势向蛮军剿杀过来,好似割麦子一般,将蛮军的头颅一个个轻易抹掉。头领阿宛索仍未放弃冲向极北之地的机会,他尖叫一声,带队以锥形阵试图向包围的薄弱处冲击。   “嘶”的一声,剑染血污,赶过去的辽辕王拔出佩剑,干脆利落地将阿宛索斩首于地。蛮军失去了头领,瞬间大乱,似乎失去了反击的欲望,遂被辽辕铁骑渐渐斩杀殆尽。   辽辕王似乎毫不在意那满地的尸体,直接一拉缰绳,调转马头向西北方向冲去,对身后的骑兵群喊道:“回营休整,半日后给孤全都杀进极北之地!若是替女皇断了忧患,说不定孤会得到赏赐!”说着,他策马回营,带着骑兵们开始补充体力。   伸手触碰着堵住洞口的碎石,抵达太阴窟的蛮族头领一脸无奈,他猛砸了一下石壁,大骂道:“这该如何向巍神交代!损失那么大,好不容易来到此处,如今却只看到这等结果?!”   此时,身后的一个蛮人走上前疑问道:“头领,蜕魄枝该不会就在这碎石后面吧?如此珍稀的仙物,若是没有任何防范,岂不是任谁都得的到?”   蛮族头领一听此言,顿时点头称赞:“有道理!仙物怎可能如此轻易地示人!都来,给我挖!把这些碎石搬出来!”   眼看着几个时辰过去,蛮人们纷纷累得瘫倒在地,进入太阴窟的蛮族头领一脸茫然道:“蜕魄枝到底在何处?此处明明只有一堆干尸!”   身后的蛮人跟着走进了太阴窟后,突然眼前一亮,走到一片石壁前,指着石壁对蛮族头领喊道:“头领!此处有字!”   蛮族头领闻言立刻上前,盯着墙上的文字左看右看,却是无论如何也看不懂:“芒?呃……茫茫太阴……我巍!这是在看不起我吗?!难不成寻西人的仙物不仅要懂西人语,还要通晓西人文字?!”   指着石台上枯萎的根,其中一个蛮人失望地看向蛮族头领,喃喃道:“头领,看样子,我们是来迟了,应该是早有人取下了蜕魄枝……”   不待蛮族头领惊诧,便听外面惨叫声四起,紧接着从洞外传来了叫骂声:“蛮夷!给孤全数滚出来!知道你在里面!若你不愿出来,孤索性亲自下马将你大卸八块!”   眼见寻仙不得,蛮族头领已是满心怒火,他拾起长刀,向洞外冲去,岂料刚一到洞口,他的脖颈上便被划出一道血痕,随即倒地身亡。   甩着枪杆的辽辕王得意道:“也不问问孤当年是何身份!在平原之上敢与辽辕争锋,你们只有死路一条!”   “怀沃族人记得你!怀沃族人要你死!”突然从远处传来几声大喊,接着一群蛮族人由四面八方涌出,纷纷以手中的投矛集中掷向辽辕王。辽辕王大惊,在格挡掉数支投矛后,立刻向埋伏的投矛蛮人杀去,口中大骂:“娘的,这群蛮夷何时也学会了奸计!”   大批铁骑冲向分散于各处的埋伏,将他们尽数挑杀,雪地之上无数蛮尸令人作呕。然而就在此时,那令人生厌的大吼再次传来:“怀沃族人不会饶过你!快为怀沃族人陪葬!”说话间,从远处空中飞来无数投矛,直挺挺的刺在辽辕王的甲胄之上,辽辕王格挡不济,一支投矛正中他的咽喉,他没有发出任何惨叫,便落马倒地。   “大王!”数名铁骑兵赶到辽辕王近前将他扶起,只见辽辕王气若游丝,由怀中取出一颗丹丸,交给其中一个骑兵,只对着他们哑声吐出了四个字“沁安……请功……”随即咽了气,手中铁枪掉落在地上。   “屠尽蛮夷!祭大王英灵!”几声怒吼之下,铁骑兵们忘记了疼痛,冒着投矛之雨,将残余蛮军屠尽。   因没有收到传令,无数蛮军依然不知极北之地发生的情况,故此继续努力向北行进,而负责去寻元陨的蛮军则挥军南下,杀向辰洹郡。与此同时,傲凤帝国境内剩余的几乎所有远征蛮军,则全数集结于烈煌城,对烈煌城进行锲而不舍地不间断侵攻。   在北方战场血流成河之际,也有大批战船不断接近位于极南的轩伦国,并且来势迅猛。尽管在航向上一度出了差错,但这群蛮族侵略军依旧令人惊异地赶到了轩伦国海域。见无数精良的蛮人船队向轩伦国码头袭来,姝銮城守将纪瑜琳很是纳闷:“这些不是江洛国的战船吗?为何会为蛮人所用?难不成江洛国已经遭殃?”   强大的江洛战船带着蛮人迅速占领了码头,似乎早有计划地攻向了姝銮城,站在城楼上的纪瑜琳轻抿了一下嘴唇,于心中暗想:“是江洛国精锐所用的浑银战船,有数十艘,看起来江洛国已是凶多吉少……不过好在蛮人们很是愚蠢,战船上的复环弩炮根本就没有被他们派上用场,既然如此,本将军也就不客气地收下这些礼物了~”想到此处,她立刻走下城楼,对守军们喊道:“蛮军已经开始冲锋,准备歼敌!姐妹们要留意岸上的战船,那些都即将是我们的战利品!把此前傲凤帝国送来的友援拿出来,招呼这群蠢贼!”   众守军听令后齐声回应,紧接着城墙上便齐整整地摆出了一排重弩,对城下冲锋的蛮军进行不间断射杀。与此同时,大量男弓手亦出现于城墙之上,对准即将冲到城门下试图撞门的蛮军纷纷施以猛烈反击。   见蛮军并不适应登陆战,不仅无法对姝銮城造成威胁,更是进军缓慢,纪瑜琳冷笑一声,随即下令:“敌军不过如此,姐妹们,下城亲自送他们上路!”   城门大开,大批守军冲出城外,她们矫若吟凤,势如破竹,不至片刻便将蛮人杀回船内。浑银战船中传来无数蛮军的惨叫声,宣告着他们的侵攻惨败。   纪瑜琳得知此战未损一卒更添强大战船,不禁喜笑颜开,遂亲自下城,一同加入了清扫。但在战后,她并未对此战过分庆祝,在她看来,此战虽然很是顺利,但与她当年创下的那“两千歼六万且无一伤亡”的奇迹战损比起来,简直不足挂齿。   而与轩伦国的顺利得胜不同,远在傲凤帝国,依旧战事胶着不已。咆哮的雷雨机将蛮军挡在了奉枭城半里外,令蛮军久久不能成功冲锋,城墙上更换箭匣的守军一刻也没有放松紧绷的神经。攻城蛮军似乎早已习惯这等消耗战,完全无惧雷雨机的威胁,似乎铁了心要以命换箭,依旧不断地向前冲锋。   “拿下这座城,取了陨宝,就可以得到巍神的恩赏!继续向前!”随着蛮军将领一声尖叫,如海啸般的蛮军再次跨过无数尸体,冲向奉枭城。   城楼上叹息不止的刘尧,注视着城下的惨状,他看了一眼手中的飞鸾枪,甚是无奈:“头脑简单也就罢了,也不必如此执念吧?这飞鸾枪,竟抵得过千万条性命?”   见连续十几番进攻后蛮军依旧士气不减,刘尧摇了摇头,勉强将飞鸾枪轻放于地面,喃喃自语道:“既然如此,休怪刘某心狠。”他奔下了城楼,对众守军命令道:“暂时停止雷雨机齐射,让他们接近城门!”   众守军收到命令全数停止了雷雨机,城上霎时间恢复了安静。蛮军将领见状大喜,大叫道:“他们耗光了!去推门!”爬上尸体向前冲刺的蛮军抱着巨木涌向城门,对着城门猛烈撞击,就在此刻,只听得刘尧一声大吼:“荆棘!”金属入体之声顿时响彻大地,无数尖锐粗圆的铁矛骤然从地下钻出,刹那间矛锋之上满是尸体,在奉枭城前形成了一道高大锋锐的屏障。   城墙之上,刘尧怒目圆睁,看着城下惊慌失措的蛮军,口中大骂道:“休怪刘某残忍,若是再敢向前一寸,定叫你们尸骨无存!”   此时,从远处响起了隆隆巨响,蛮军将领闻声尖叫道:“是巍雷机!巍雷机到了!”蛮军齐整整地自发向两边让出了一条宽阔异常的路,在蛮军的齐声尖叫中,巍雷机凶狠地冲向了奉枭城。   刘尧虽从未见过此物,但依旧果断地下令道:“放下机关!”所有守军听令猛地插上位于城后的机关,一片片铁矛“铛”的一声全数落下。   巍雷机迅猛无比,尚未让刘尧来得及下令,便撞上了城墙,然而坚固无匹的奉枭城并没有被损毁多少,结结实实地顶住了巍雷机的冲锋,紧接着便听刘尧吼道:“荆棘再起!”大批铁矛再次由地面窜出,狠狠地刺穿了巍雷机,使它彻底无法移动。   守军们并没有丝毫大意,将慌忙冲向巍雷机的蛮军纷纷以弓箭射杀,一时间奉枭城下血腥味浓烈不已。 ☆、安然我馨   因巍神死于何若沁之手,蛮族赖以生存的兵源彻底被摧毁,但怀沃平原上残余的蛮人并没有停止野心,他们乘坐仅存的一架巍雷机潜入大洋,也跟着进入了傲凤境内。在猛烈的侵攻之下,蛮族虽大势已去,但数量依旧庞大,他们不甘承认自己信仰的巍神已经灰飞烟灭,遂带着所剩无几的巍雷机继续在沙场中疯狂不已。   另一边,残余的蛮人依旧不死心,对“蜕魄枝已消失”这一情报充耳不闻,再度接近极北之地。他们越过橓陵,准备冲入昭乌边境,准备由乌婪向北进发。   抵达昭乌边境的蛮人们筋疲力尽,在看到边境线那倒在一旁的拒鹿角后,他们欣喜异常,大喊大叫,随即准备穿过边境进入乌婪。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向前进发之时,却发现不远处一个墓碑旁有一名少女。这名少女蹲在地上,摆弄着祭品,嘴里似乎是在对墓碑说着什么。几个蛮人见此少女甚是貌美,心中顿时产生邪念,随即纷纷上前想要绑缚她。   少女感受到了周围的危险气息,她放下祭品,轻声对墓碑笑道:“杵子哥,乖乖在这等着,静馨马上回来~”她站起身来,看着逐渐接近自己的蛮人,开口问道:“你们几个……是想做甚?”   几个蛮人邪笑着对静馨说道:“当然是抓你回去做祭品,敬巍神啊!”说着便上前伸手去抓静馨的手臂。   一声惨叫之下,蛮人的手臂被静馨踩在了地上,静馨拉住他的手,脚下一用力,顿时传出了骨裂之声。紧接着,她飞起一脚,正中蛮人的下巴,令他死于当场。   其余几个蛮人似乎毫无恐惧之意,纷纷提刀要砍,却在转瞬之间被静馨接连徒手杀死。其他残余蛮人突然变得怯懦无比,纷纷不敢上前,以畏惧的神情看着静馨。   “如此胆量,也要过乌婪?如此本事,也要去见女皇?”静馨的脸上满是充盈着杀气的微笑,她缓缓地走了过去,却见蛮人们竟被她慑地不住后退。静馨见此咯咯一笑,故意加快了脚步,这些蛮人便吓得纷纷转身狂奔,似乎从未见过如此力大身巧的少女。   走回墓碑前,静馨的脸上恢复了之前那甜甜的笑容,她蹲下身对着墓碑笑道:“杵子哥,流氓已经被赶走,我们继续聊吧~”   “恐怕你没有时间闲聊了!”一句急促的大喊,把静馨吓了一跳,她转过头来一看,宋洛骑着马飞驰而来,脸上满是严肃的神情,他的腰间挎着一个鼓鼓的麻布包,对静馨伸手示意她跟随。   静馨很是困惑,遂起身问道:“宋洛将军这是遇见何事了?为何如此大汗淋漓?”   宋洛下了马,一把拉住静馨的手对她催促道:“刚刚收到探报,又有一大批蛮军正在袭来,并且攻陷了很多城池。他们虽以无比原始的方式攻城导致损失巨大,但却以某些特殊攻城器械获取了主动权。如今大批蛮军正向此处不断接近,似乎马上便要抵达此处,快上马,随我离开,去沁安城!”   静馨一边跟着宋洛向前一边不安地问道:“那杵子哥怎么办?我们不能不管!”   宋洛闻言不耐烦道:“这个时候别跟我扯那等琐事!那群蛮人从大洋另一边奔袭至此,就仅仅是为了寻蜕魄枝而已,他们对墓碑没兴趣!”说罢也不在意静馨是否愿意,硬拉着她便想要将她抱上马。   静馨看着宋洛的手,脸上一红,一记耳光打到了宋洛的脸上骂道:“流氓!你往哪摸!”宋洛见状捂着脸无奈道:“好好好小祖宗你自己上。”   静馨对宋洛哼了一声,随即上马,注视着杵子的墓碑,似乎是在道别,紧接着一声马嘶,随后上马的宋洛便带着静馨向西进发了。一路上远望着死于幽还山下的蛮人,宋洛心中莫名沉重,此时忽听背后的静馨伸手抚了抚他的脸问道:“适才我是不是下手重了些……”宋洛一听此言,立刻低下头支支吾吾地回道:“无……无碍,一点都不痛,宋某身经百战,留下的伤疤可比战功还要多……静馨莫要乱动,当心落马。”   “傲凤帝国那边有消息了吗?”原野之上,手中执剑的江洛王双目紧闭,抱着自暴自弃的态度发出了询问。   护将李允绍沉默少顷后,垂首答道:“大王,我们向傲凤帝国发出的请援信似乎已被蛮军截断,前往轩伦国请援的使者也至今未归,想必亦是凶多吉少。而去往辉轮帝国的使者的确平安归来,但却是无功而返,遭到了辉轮帝国的拒绝。如今,期待援军已是奢望,我们的战船或损毁或被掠,大势已去,水军已亡……”   听得此言,江洛王反倒显得洒脱了许多,自言自语道:“也罢,既然横竖一死,好歹不要让孤留下求人而存的臭名。今日纵然意外得胜,亦已是国破家亡,不如放下恐惧,潇洒一些。”他回头看了一眼集结于此的四万大军,不由得百感交集,此乃江洛国最后的反击力量,起初水军所向披靡的江洛国,如今不仅要靠步兵来做最后的挣扎,更是迫得江洛王自己也要亲自走上战场,实乃讽刺。   片刻之后,江洛王听到了来自远方的尖叫声,他抬起头,面对这遍野的江洛大军利剑出鞘,喃声下令:“允绍,马上就要随孤而去了,若你无悔于效忠江洛,便让孤看到你在弥留之际的武勇吧。”   李允绍似乎对江洛王的消极很是不满,紧握手中的画杆方天戟对他信誓旦旦道:“大王似乎并不信任末将的武艺,末将虽比不得当年叱咤风云的萧越雄,但区区蛮人,在末将戟下也不过犹如手无缚鸡之力。末将愿与大王立下赌誓,若是未能成功歼蛮,末将亦是必有把握保大王平安,否则,定受碎尸之罚……”   蔑视着已经杀来的蛮军,江洛王冷哼一声:“何必拼死守护一副无用的皮囊?孤可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国已破,家已亡,孤愧对列祖……岂能苟活!”随即大喝一声,愤然向蛮军冲去。   李允绍没想到江洛王会如此冲动,大惊之下将方天戟向前一指,急令道:“给老子杀!屠尽蛮夷!”   血染平原,怒吼不止,因江洛国的以命相拼,最终令蛮军南下的野心彻底粉碎。 ☆、誓死歼神   蛮军连续五日的无间歇攻城,令奉枭城守军疲惫不堪,但备受萧玲关注的奉枭城早已今非昔比,即便连日鏖战,城内资源依旧充足。多日未能安心合眼的刘尧眼看着蛮军已经殆尽,终于支撑不住,安心地倒在城上再也不想站起。此刻奉枭城下可谓蛮尸填门,血腥味冲天,但众守军则因成功退敌而显得很是兴奋,似乎满不在乎那充盈于空气中的刺鼻气味。   不料,就在守军们欢呼雀跃之际,城下突然一声巨响,无数蛮军尸体被一股气浪冲上了天,刘尧被此般巨响惊醒,顾不得休息,立刻拖着疲倦的身体再度起身。   只见城下此前被钉在地上的巍雷机已消失不见,一个遍体紫黑只现上半身的巨人出现在城下,它迅速将周围的蛮人化作黑雾,与自己融为一体,霎时间它的体型再度大了一倍,甚至已可将头颅探入城楼。   刘尧见状顿时失去了所有的困意,他不住地向后退去,对守军们大喊:“快!歼灭它!”守军们亦不敢怠慢,纷纷将雷雨机对准巨人,无数飞弩向着它的头部倾泻而出。   然而雷雨机并未对此巨人造成任何伤害,反而将它激怒,不待士兵们反应过来,一只巨大的手掌便猛地砸向他们,城上瞬间一片血肉模糊。   此时巨人的目光转移到了刘尧身上,见刘尧已是胆战心惊,它毫不客气地再度伸手砸向刘尧,但刘尧并未坐以待毙,侧身一滚,奔入城楼。   巨人见此大笑不已:“正愁你会逃,你倒是主动走入牢笼。你当真不知本尊乃威震怀沃平原的巍神?!”说罢一掌砸向城楼,奉枭城上顿时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巨响。   然而一掌过后,却并没有成功将城楼击溃,仅仅令城楼被震出几道裂痕。巍神大怒,于心中暗想道:“虽被那女人毁了全身,但靠收回剩余巍雷机来恢复神体,也断然不该仅令本尊如此孱弱吧……”   就在它疑惑之际,突然他掌下的城楼崩塌开来,城上传来了木壁与金属摩擦之声,一台巨大无匹的弩台出现在它面前。立于弩台之上的刘尧怒目圆睁,对巍神吼道:“起初本以为皇后要求设此暗弩乃画蛇添足之为,今日看来,此物定是为你而准备!大畜生,食下此破艮弩,回你的地狱去吧!”   巍神见状大惊,对着弩台之上的刘尧竖掌一劈,就在刘尧化作血水之际,巨大无匹的破艮弩以掀天揭地之势射中了巍神,将它的头颅轰至粉碎。而巍神并未让守军们称心如意,就在惨死的一刹那间,顿时化作一大片黑色海洋落于城下,汹涌的黑浪将城门强行扑开,紧接着便消失殆尽。   不待守军们为刘尧的惨死而悲伤,城下又一片尖叫声袭来,无数蛮人再度涌向奉枭城,趁着城门未关之际大批涌入,并企图冲上城墙。   一名士兵泪流不止,在蛮人冲上城墙之前,勉强拾起静静躺在地面上的飞鸾枪,猛地掷入城楼废墟之上。众守军一同上前,纷纷抱着盛满油的瓷罐,向废墟砸去。   “不就是想要萧将军的飞鸾枪吗?有胆便来拿啊!”一声怒吼之下,城墙上“忽”的一声燃起熊熊烈火,将飞鸾枪连同城楼废墟一同淹没在火焰中。   “为刘尧将军之英魂,誓死不降!”众人拾起武器,纷纷冲下城,与入侵的蛮军们在城下化作一片血红。   一阵马蹄声传来,萧玲带着马曦来到了奉枭城下,却见城上燃烧着熊熊烈火,蛮军们如飞蛾般扑向火中,只为试图取出废墟中的飞鸾枪。   萧玲完全不敢相信,如此固若金汤的奉枭城竟然再度遭遇沦陷,情急之下便要冲入城内。此刻却见从城东方向又一次涌出无数蛮军,将奉枭城活活堵住了。   萧玲忍无可忍,对马曦下令道:“不能再等了!马曦,随我入城!”说罢也不顾马曦的阻拦,猛地策马冲入城内。   蛮军正杀得红眼,忽遇一女子策马冲向他们,无不兴奋,纷纷转过身向萧玲杀来。萧玲对这群猥琐模样的蛮人恨之入骨,顿时杀心升腾,猛地取出金麟,在人群中左斩右杀,一时间城内被蛮人的头颅堆满,血流成河。   尚未成功进入奉枭城的马曦眼看着萧玲被蛮军重重包围,已经彻底看不见她的身影,不由得心中慌乱不已,对着城内大喊一声“主子!”随即提起贯烈崩云枪杀了进去。   晨曦与暮色之间仿若弹指一挥,双臂酸麻的马曦总算看到了萧玲的身影,他毫不犹豫,迅速冲至萧玲面前,气喘吁吁道:“看起来主子无恙,马曦该死,让主子等了这么久……”   同样已是疲惫不堪的萧玲并未在意马曦的关心,对他嗔道:“我不需要你关心,先看看自己的手臂吧!”马曦闻言向自己的左臂一看,竟已是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萧玲对城墙之上的情况很是不安,几度试图冲上城墙,却皆因蛮军的再度包围而失败,惹得她恼怒不已,她索性不去在意身后与身旁的敌人,径直冲着城楼方向杀去。   一众蛮人见有机可趁,纷纷以长矛刺向萧玲,霎时间只听得旁边传来一声“去你娘的!”锋锐的贯烈崩云枪飞了过来,直插入他们的头部,将几个蛮人的头颅串在了一起。成功掷枪救主的马曦不敢怠慢,立刻拔出佩剑,再度赶往萧玲身旁。   剑光一闪,萧玲将再次冲至身前的蛮人拦腰劈开,见通往城楼的石阶已近在眼前,萧玲更加迫不及待地打算冲上城墙。此时,赶往身旁的马曦一把拉住了她,大声劝道:“主子,您不可意气用事啊!此刻奉枭城已沦陷,若再不逃,恐怕没机会了!这群蛮人与马蜂无异,一冲一片,马曦没办法保证完全护得住您啊!”   萧玲没有放弃冲上城墙的念头,一边继续向城上杀去,一边头也不回地对马曦骂道:“怯懦之辈!我不需要你护,想逃便自己逃吧!”说罢猛地以金麟迅速开路,朝着城上不断接近。   此时,马曦的手伸了过来,使劲拉住萧玲的手臂,大喊一声:“主子,得罪了!”说罢,挥枪向前,拉着萧玲不住地向城外奔逃。不料他忘记了萧玲的强悍体力,刹那间,马曦被萧玲猛地甩在地上,萧玲手中的金麟一下刺中了他脸旁的地面。萧玲看着马曦,怒目圆睁道:“警告你,莫要阻我,否则连你一起杀!”说罢,她拔剑转身,再次向前杀去。   此时,由远处飞来一片长矛,直挺挺地飞向萧玲,在萧玲格挡飞来的长矛之时,大群蛮军竟趁机偷袭。她一怒之下,振臂斩杀了靠近自己的几个蛮人,却不慎遭其中两个蛮人杀至近前,以长矛刺穿了自己的腹部。   “主子!!!”马曦一声悲吼,紧接着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拾枪冲向萧玲,他取出佩剑,抓住刺中萧玲的两根长矛猛地一劈,立刻将萧玲与两个蛮人分开,随即一横手,将他们逐个斩杀。   萧玲取出长矛扔在地上,试图阻止鲜血流出,然而腹部的贯穿伤却令她有心无力。马曦见状毫不犹豫,背负起萧玲,挥着枪向城外奔去。   然而,入城的蛮人越来越多,马曦不堪应付,反倒渐打渐退,眼看着就要体力不支,无奈的马曦放下了萧玲,执枪攥拳,喃喃低语道:“拼了……焚……”   不待马曦说下去,远处的城门口顿时传来无数惨叫声,大批羽箭飞入城中,射杀了无数蛮军。一支身着淡赤甲胄的军队冲入城中,将蛮军杀得连连败退,马曦见有援军赶来,不禁大喜,立刻再度背起萧玲,向援军方向赶去。   “萧皇后!”从军中冲出一员将领,向马曦飞驰而来,此人不断斩杀着奔向身前的蛮人,一边马不停蹄地接近马曦,一边大声喊道:“萧皇后!辉轮曹鹤在此!”   一声马嘶,曹鹤停在了马曦身前,不由分说,立刻将他背上的萧玲扶了下来。在发现她深受重伤之后,曹鹤慌忙褪去甲胄,扯下衣角胡乱包扎着她的伤口,随即将她抱上马,对马曦说道:“这位兄弟,吾乃辉轮帝国还晟将军,奉傲凤女皇之命前来增援,萧皇后尚且由我来带出城,给我跟紧喽!”说罢,他迅速上马,带着萧玲急速奔出城去。   更多的蛮军从东部不断大批涌出,似乎想要将萧玲彻底斩杀于奉枭城外,在马上左劈右砍的曹鹤,发现自己在城外即将再次被围,遂立刻向城西方向大吼道:“不必继续蛰伏!所有人!给老子杀!护送萧皇后逃离!”霎时间,由四面八方冲出了无数辉轮援军,对城下的蛮军发起了猛烈反击。然而辉轮军虽然势众,蛮军却更加势众,他们似乎毫不在意包围是否真的会奏效,竟以人海战术逐渐反将辉轮军包围。   曹鹤见到此景,不甘就此失败,他举枪暴喝一声:“给老子集中向西面突破!死也要为萧皇后撕开一道生路!”众人听令后纷纷转向西面的蛮军,怒吼着猛烈冲击蛮军的包围。然而援军的舍命收效甚微,无论如何搏杀,蛮军总是可以重新填补包围圈,渐渐的,辉轮援军的消耗变得越来越大,而蛮军却是越杀越多。   看着那一次又一次被填补的包围缺口,曹鹤深知回天乏术,他仰首一笑:“老子今日即便要死,也要做个响当当的英雄!”说罢翻身下马,要求马曦上马护住萧玲,随后一拍马身,战马便驮着二人,向再度被破开的包围缺口冲去。   马曦回头望着曹鹤,正要开口,却见曹鹤向他举起右手,对他大喊道:“给老子记住!老子唤作曹鹤!辉轮帝国的将领,绝不做怯懦之辈!”   来不及令马曦伤感,此前散开的包围圈已重新被蛮军彻底堵死,马曦大骂一声,停止奔逃,将萧玲从马上抱了下来。 ☆、众烈归宗   包围圈愈发缩小,纵然辉轮援军不惜搏命,奈何敌人却是越杀越多,马曦摸了一下萧玲腹部的伤口,不由得心急如焚,暗暗急道:“女皇,您此刻到底身在何处?萧玲主子眼看着便要撑不住了……”   见马曦如此神情,萧玲淡然一笑,将手中金麟推给马曦,有气无力地劝道:“带着它,也许你仍能活下来……这些夷军虽然杀之不尽,却并非无懈可击,他们由东边不断涌来,逐渐完善包围……但他们却完全不能保证彻底阻拦辉轮援军的向西突围……听从我的命令,带着金麟逃出去……从清晨到傍晚,我已斩敌无数,我并非枉死,心中已是满足。若你能活下来,告诉若沁姐姐……我爱她……”   “哗”的一声,甲胄被掷于地上,赤膊上身的马曦拾起贯烈崩云枪,腰间挂稳金麟,对着天空淡淡一笑,自言自语道:“父亲,这便是我的命,我注定要与兄长一般,愤然归尘。早知逃不掉,何必让我离开烈煌城?易名换命,却失去亲情,令人更加痛苦。父亲,让您失望了,孩儿避无可避……焚躯护主,乃是我们金家不可逃避的宿命,若不能幸得善终……至少让我笑着离开吧。”   萧玲见马曦久久不见行动,不由得怒骂道:“真是没用,你是不是又被吓呆了?我让你滚啊!如今之势,我已逃不掉,即便最终逃得掉,我的血也流干了,快想办法向西突围,带着金麟离开!”   “遵命……主子!”马曦猛地揽住萧玲,将她负于背上,把适才褪下的甲胄包裹于萧玲周身。不待萧玲拒绝,便死命地向包围圈西面冲去。萧玲见状大骂:“你这个蠢货,这样做我们谁都活不下去!你除了做侍从以外,是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啊!”   狂奔的马曦面带笑容,对萧玲回道:“主子说得没错,马曦的确一无是处,比不得兄长,比不得家族列代,可马曦,不甘一无是处地死去……焚躯赴义,仰我道极,尽取吾身,赋吾盈机……”   一声怒吼,西边的包围圈从内部被强行撕开了一个缺口,一道血红的光芒,在大军之中快如闪电势不可挡。萧玲试图大喊阻止马曦,奈何她的声音却在这飞速流过的气流之下,完全被淹没。   赤膊的上身开始逐渐枯萎,马曦的瞳孔逐渐变成了红色,他淡淡地对萧玲说道:“主子果然英明……我们马上就要冲出重围,去见女皇了。主子放心,您一定会活下来……一定会活!”   在马曦的怒吼之下,萧玲彻底离开了包围圈,被驮着继续向西冲去,萧玲赶忙催促马曦道:“快放我下来,我的伤口很疼,让我休息一下……”说着,她轻轻踢了一下马曦的小腿。   一声脆响,血红色的碎片散碎于地,失去左腿的马曦倒在地上,变得丝毫动弹不得。萧玲没见过这等情形,顿时慌了神,对马曦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你的腿……”   马曦无力地看着萧玲,温柔一笑:“看来,女皇亦是对兄长的过往完全不能释怀,主子似乎依旧不了解我们的家族……主子,我们尚未完全脱离危险,还是快点继续逃离此处比较好……主子不要,不要动我,求您让我就这样安静地躺在此处吧,请记得告诉女皇,我的名字是……金烈存……”   血色的碎片随风散去,落在地上的贯烈崩云枪隐隐作响,突然枪体断裂,从里面露出了一匹白色的丝布。萧玲流着泪,从枪体中拉出白布,展开一看,一枚血红的丹丸落入手中……   “焚尽己身化忠威,自此我命不由己……凡能见证此枪断躯者,若非绝世高人,定为我金氏之主何语薇之后。此枪辅以老夫遍身忠血所铸,故枪体赤红如血。今可见此函,想必金氏之忠烈,定是不负祖命,尽数焚躯。于此,老夫心中百感莫言,散尽我族,无幸续忠,不亦悲乎。枪体所附之赤烈丹,乃老夫集金氏列代之魂沥血而出,凡金氏英烈,终归此处,望主食以入腹……即便我族散尽,然忠烈之心尚存!”   读至此处,萧玲已泪流满面,她注视着手中的赤烈丹,口中喃喃道:“萧玲真的有此资格吗……”说罢,她猛地将赤烈丹吞入腹中。不至片刻,腹部的伤口开始渐渐愈合,萧玲的体内感觉到了无以复加的温暖,令她倍感安心。正在此时,几簇靛芒从萧玲周身散出,在她身旁纷纷化形……   “末将金还武!”   “末将金阮蛟!”   “末将金续忠!”   “末将金展袆!”   “末将金巽生!”   “末将金烈羿!”   “末将金韦晟!”   “末将金允超!”   “末将金振岚!”   “末将金奂庭!”   “末将金烈存!”   ……   “金氏三十二代英烈全数于此,愿为吾主碎骨焚躯!愿为吾主碎骨焚躯!愿为吾主碎骨焚躯!”   “果然没跑多远,来人,敌军主将在此!杀了她!”追上来的蛮人,兴奋地举着长矛冲向萧玲,试图将她再度包围,他们见萧玲立于原地一动不动,以为她已投降,便准备上前擒住她。   立于原地的萧玲闭着眼睛,若无其事地自言自语道:“想不到你们与姐姐有如此缘分,原来,你们也并非个个都是呆傻,也不乏有趣之人啊……尽管不该抢姐姐的东西,不过能做你们的主子,萧玲真的很开心。”   其中一个蛮人见萧玲的行为令人费解,不禁对蛮族头领问道:“头领,这女人是不是被撞傻了,一直在胡言乱语。”蛮族头领不耐烦地取出绳索,一边亲自上前一边说道:“管她怎么疯,把她带回去,巍神虽已不在,但女人还是有用的,哈哈哈哈。”   而就在蛮族头领接近萧玲的一刹那,萧玲周围顿时传出了声如洪钟的警告:“蛮夷,若是想碎尸万段,尽管继续上前,本尊金还武,定携此处所有族人,杀光威胁吾主之辈。”   周围的蛮人听闻此言被惊得直退,然而蛮族头领并不信邪,坚持上前试图绑缚萧玲。霎时间,一把无形的枪杆刺中了他的头颅,瞬间让他暴死于当场,紧接着数十条无形的枪尖刺穿了他的身体,将他撕得粉碎。   “尽管上前!让本尊看看,今日尚有多少不惧死亡的蛮夷!”震山撼海的吼叫,慑得蛮军不敢近前,最终他们带着满心的不甘,全数撤退。   一阵飞奔之下,何若沁总算亲自赶到了奉枭城外,她见远处的萧玲静静地背对着自己,立于原地一动不动,随即走过去,轻声问道:“玲,对不起,姐姐来迟了,被一些意外之事耽误了太久……你尚且无恙吗?”   萧玲似乎从梦中醒来一般,回过头来将手中的飞鸾枪交给何若沁,对她甜笑着答道:“姐姐很厉害嘛,居然知道我在此处,我当然无恙,有好多忠诚的人在身边保护我,助我夺回了奉枭城。”说罢,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依旧没有停止笑容。   何若沁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她四处张望着,想要开口,却又突然把话咽了回去。最终,她的目光停在了萧玲的身后,那熟悉的灵息重新扑面而来,令何若沁不由得泪光闪烁。她注视着萧玲的身后,嘴唇颤抖地问道:“是你吗?烈羿……”   然而四周并没有人回答何若沁,只有萧玲那欣慰的笑容依旧还在。不待何若沁再次追问,萧玲便上前挽起了她的手,轻声叹道:“姐姐,没用的,他听不到你说的任何话。马曦也死了,是为了护送我突围而死的。他原本是此前一直护着你的金氏家族最后一人,唤作金烈存,因他的家族希望血脉能得以延续,故此让他易名改姓,离开了家乡。在他死后,我得到了他们先祖留下的赤烈丹,它本应是属于姐姐你的东西,但为了存活,我不得不吞下赤烈丹,此刻金家曾战死的所有忠烈之士,都已属于我。没错,金烈羿的灵也在此处,然而,因为已经认我做主,他如今已经无法回应你的一切命令与呼唤了。”   听到此处,何若沁潸然泪下,她对着面前那片熟悉的灵息喃喃问道:“你已不记得我了吗?”毫无例外,她依旧没有听到任何回答。   萧玲不忍见何若沁继续流泪,只好向身后大喊一声:“金烈羿!”只听得她身后传来一声“遵命”,金烈羿便以灵体的身份重现在了何若沁面前,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何若沁,一言不发。   何若沁见此情形,心中一酸,索性不再说话,转身便要离开。   “主子!”一句更加令人凄入肝脾的话从金烈羿口中传出,他面带不舍地看着何若沁,支支吾吾地说出了那尘封于心头的话语:“主子,烈羿记得您,烈羿不会忘记过去的一切,烈羿仍记得为您御敌,烈羿仍记得助您羽化,烈羿仍记得为您血溅乌婪……主子,烈羿真的很爱您……”   何若沁没有回头,继续向前缓缓走着,口中冷冷道:“哦,朕知道,然而朕并不爱男人,只爱萧玲。你便好好替朕护好她吧……你已不再属于我。”说罢,她加快了脚步。   “主子!!!烈羿真的很想念您!烈羿甘愿随您而去!!!”一声悲鸣惊天动地,跪在原地的金烈羿嚎哭不已,何若沁闻言稍稍停下了脚步,然后猛地飞身离去,最终消失了踪影。   抚着金烈羿的肩头,萧玲望着何若沁离去的方向自言自语道:“姐姐,虽然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真亏得你如此狠心啊……我又怎会对一个死人吃醋。”说罢,她对着金烈羿轻声命令道:“退下吧,我们该回复薇殿了。”   “遵命……”金烈羿应了一声,不再哭泣,他听令起身,化作一抹靛芒,回到了萧玲体内。 ☆、沁伤烈痛   从擎天峦顿开,至奉枭城沦陷,仅仅不过三个月,虽然所谓巍雷机的迅猛已众人皆知,但蛮军强大的进军能力着实令人瞠目结舌。何若沁亦心知肚明,所谓的巍神并非仅仅长期蛰伏于怀沃平原,若不是它的指挥,愚昧的蛮军无论如何亦不可能如此有计划性地避开傲凤帝国其它绝大部分城市,而选择直入极北之地、烈煌城与奉枭城。面对汹涌的蛮军,尽管乌婪以西的守军纷纷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但蛮军却丝毫没有向他们进攻的想法,而是选择锲而不舍地奔入极北之地。   然而尽管极北之地早已是一片彻底无用的荒土,但抵达太阴窟的蛮军依旧遭到了辽辕郡骑兵的愤怒剿杀,不仅在太阴窟附近出现大批自愿驻守的辽辕骑兵,驻守防线甚至一度被他们推进至幽还山脚下,视似地狱的极北之地一时间仿若辽辕军的大本营。   彻底离开巍神的蛮军失去了进军目标,在得知巍神重生无望后,更是慌乱不已。残余的蛮军不得不摸索着试图原路返回,但事与愿违,失去周朔的原昭焰大军丝毫没有打算放过他们,在蛮人的乞求声中,怀沃族这个称呼被彻底从傲凤帝国境内抹杀。   不久之后,一座高大的昭元碑立在了慰烈台中央,何若沁亲临烈煌城,为昭元碑题词:“   厚德赠军挽若意,   遍洒昭芒抚沁魂,   拱手以帝换莞尔,   无悔凋谢护凤尊。”   昭元碑建成之后,应女皇之命,傲凤帝国民众举国哀悼,以三日缟素共示哀意,其势犹如皇帝凶礼。   立于微风之下,何若沁轻抚碑顶,闭目将额头触于碑身,丹唇颤抖着轻声说道:“朔,起初你让出帝位,是为了我的眼泪,如今,我加倍还给你,不必再妒忌烈羿了,在我心中,你远比他重要。”泪水浸湿了昭元碑,何若沁单手掩面,身体颤抖不已。   站在身后的萧玲意味不明地叹了一声,抬手在身旁半空轻抚了两下,随后走上前,对何若沁轻语道:“若沁姐姐,我先回避去休息了,沁安城目前无主,姐姐莫要忘记。”说罢转过身,边走边对身旁轻声下令:“走吧,我们去偃龙亭。”   “遵命……”在熟悉的回应之下,一抹靛芒回到了萧玲体内。   “皇上,曹鹤将军有消息了,他与十万援军战死于傲凤帝国的奉枭城,仅有数十名负伤士兵存活。”   辉轮帝听闻此消息,似乎并未有丝毫情绪波动,淡淡地回应了一句:“无妨,曹鹤本就是有勇无谋,此次被命令增援,让曹鹤去做替死鬼,无非是抛出一枚弃子罢了……此去傲凤,不知朕要求带回来的东西是否有着落?”   报告的将领闻言立刻从怀中取出一枚碎片,垂首回道:“回皇上,远征军并未成功带回雷雨机,它们此前已被不明来敌摧毁,仅剩碎片。”说着便走上去将碎片交给辉轮帝。   接过碎片的辉轮帝注视着内壁上那完美衔接的凹槽,不禁感慨不已:“妙哉,当真鬼斧神工,亏得泱泱辉轮万年智慧,居然连这小小的雷雨机都无法对其参透一二,想必翻身摆脱傲凤帝国的束缚已是可望不可即。”   惆怅片刻,辉轮帝收起碎片,喃喃自语道:“如今,只有在许嫣那边试试运气了。”   微风拂过,使亭外沙沙作响,曾为周朔散心静坐之处的偃龙亭,依旧如当初那般景色。追悼周朔归来的何若沁走入亭中,与萧玲坐在一起,却是依旧保持着沉默不语。萧玲抬手轻拭着何若沁的眼睑,似笑非笑地对她说道:“姐姐,你如此命好,我真的很羡慕。”   何若沁面对萧玲突然的夸赞很是不解,抬起头疑惑地问道:“此话怎讲,我的过往难道还不够凄苦,怎算得上命好?”   萧玲嫣然一笑,向何若沁反问:“姐姐自建国至称帝,再到现在,可是遇到了不少愿意为你而死的人,而且,你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伟大吗?”   何若沁闻言苦笑一声:“化作仙体又如何,最终该救的,一个都救不了,我枉负仙躯,谈何伟大?”   “可是姐姐此次亲征怀沃平原,灭了巍神断了蛮族侵略军,难道不是拯救了天下黎民?”萧玲笑望着何若沁,轻抚心口,柔声下令:“你们来解释吧。”   霎时间,萧玲的身体微微一震,数十名武将顿显灵躯,在何若沁身旁齐整整地跪成三排。带头的年长武将对何若沁一拱手,恭敬地开口说道:“末将金还武跪见女皇……女皇或许曾疑惑,为何偏偏您可成功取得蜕魄枝,为何偏偏您可鬼使神差地遇见一个莫名死忠的家将,为何您拼尽全力,仍无法拯救死于焚躯的心腹……女皇您并非是唯一食下蜕魄枝化仙之人,在您之前,此世间曾有一奇女,生于这片土地,唤作何语薇。她武艺强大,百折不挠,愿以己命换黎明,于是受到了上苍的眷顾,在极东平原之上寻得仙枝,化作仙体。在化仙后,她欣然归乡,以济世为志,并且在重归故土之时,对末将的崇仙之意甚是赞赏,此后,末将便万幸地成为了她的随从。但主子亦并非对末将所悟之“焚躯诀”表现出赞赏,她认为,以摧毁己身而强大,乃是邪道……甚是遗憾,末将愚钝,至终仍未令自己有所突破,最辉煌之造就依然乃“焚躯诀”。而在得知末将已有家室之时,主子更加认为末将应该果断放弃焚躯诀,为遵主命,末将曾一度几近忘却自己曾领悟此等邪功。岂料,乱世未定,猛浪再起,极东平原的蛮人因得知世间存有蜕仙之法,垂涎之下更添恼怒,遂大举攻入我们的故乡,烧杀抢掠,仅为夺那早已不存于世的蜕魄枝。主子深知自己的蜕仙招来大祸,决定亲自携末将扫浊还清,主子的悯世之心令末将颇为感动,遂瞒着主子将毕生所悟的《焚躯诀》与《承伤诀》授与犬子,并向他告诫:纵逝千秋万代,金氏之子必为何家誓死效忠。然而世事难料,主子虽一路所向披靡,势不可挡,却因独自蜕仙而造成仙功不足,险些被源源不断的蛮人所杀,情急之下,末将重拾焚躯诀,为主子夺回了一线生机。面临死亡的末将不甘就此离主子而去,以“还忠令”尽抽遍体之血,以意化形,铸成贯烈崩云枪,方才安心离世。而主子却并未安心地活下去,在击退蛮人之后,因末将身亡,主子远赴极北之地,于一洞窟内强行令体内未成的仙枝重见天日,霎时间一声凤鸣响彻天际,主子消失不见,而重见天日的蜕魄枝便静静地存于洞窟内,静待身负正气的后人再度接下主子的遗愿。不久后,得知末将身亡的犬子,在家中发现了主子留下的贯烈崩云枪,更发现了一对太阴蜕凤盤与一封书信。主子于书信上告诫道:‘此双盤为本尊所化,若此后有贤女再临幸得仙枝,可辅以此双盤完成最终蜕仙,不再重蹈本尊覆辙。’犬子金阮蛟遵从了主子的遗愿,世世代代守护着这对太阴蜕凤盤,此后更是寻至何家,最终为何家粉身碎骨。然数百年之后,何家逐渐厌倦了济世救民的使命,悄然抛下金家,远赴他乡。自何家离金家而去,因历经了无数曲折,金家亦因外敌而遭受了灭顶之灾,更因此不慎令太阴蜕凤盤二者失一。浩劫之后金家幡然醒悟:乱世从未停止,使命从未终结,于是金氏后人代代守着仅存的一枚太阴蜕凤盤,为匡扶天理而焚尽己身……只是后来听闻萧玲主子之言,末将断不敢相信,起初如此令奸邪胆寒的何家会堕落至遭人欺辱,令末将不禁悲愤填膺。然今朝金氏三十二代英烈尽数归宗,虽并未得偿所愿回归女皇的怀抱,但如今女皇不负主子遗愿,终成仙尊,末将心中已是欣慰不已别无它求。”   听罢金还武的追忆,何若沁的心中酸楚不已:“如此说来,烈羿他根本就不是因为自愿,仅仅是为完成宿命才选择对朕尽忠?”   金还武微微点了点头,拱手回道:“他别无选择,为先主何语薇之后尽忠,乃金家永远逃不掉的宿命,即便对主子产生再大的感情,尽忠之初衷亦终究离不开金家祖训的告诫,我们……不过是在完成自己的使命。”   “我的使命就此终结了……您不会忘记我,对吗……”听到此处,何若沁的脑中再度响起昔日凤临城下那令人心酸的诀别,她实在止不住决堤的情绪,立刻飞奔出去,偃龙亭外,传来了伤心欲绝的呜咽声。   “不知为何,在称帝之后,姐姐愈发爱哭了,是因为负担过重吗……”萧玲远望着何若沁,叹息不已,她垂首伏于石桌,轻轻嗔责了一声:“金烈羿,不打算去安慰一下吗?身体死了,连人智也跟着消失了吗?!” ☆、轮回不止   静静地仰卧于榻上,何若沁睁着双眼一言不发,目光呆滞地盯着屋顶,似乎在感受着某些尚未离去的温存。萧玲见状便不再打扰她,走出寝宫,回到了偃龙亭。   置于深夜之中的偃龙亭不知何故飘散着一阵微弱的伤感气息,于萧玲周围久久不散,惹得萧玲心烦意乱。她想要离开,然而却毫无心情再度挪动脚步,便索性坐在亭中,默默于心中唤出了众灵将。   跪于萧玲身前的金还武见萧玲深夜未眠,不禁很是心疼,但又深知她的心思,遂不敢妄言,便直接问道:“不知主子有何吩咐?”   萧玲叹了一声,轻掩额头对金还武说道:“本宫有些失眠,想听听你们的故事来解忧,此前虽已得知你们家族的来历,但直到现在,本宫依旧毫不知晓你们每个人都经历过何等往事。”   金还武闻言微微一笑,对萧玲回道:“既然有幸得到主子赏脸,末将便冒昧对主子聒噪一番……”紧接着,他看了一眼身后的众灵将,对着萧玲开始讲述起来:“末将记得此前主子曾将金家评价为‘一群古板的忠犬’,但实际上,金氏的发展并非如此简单。除焚躯诀之外,历代金氏成员皆身负独有之才,自末将身死后,虽历经无数曲折,但金家的使命却从未中断。极东一战结束后,犬子阮蛟不负末将所望,不仅将焚躯诀发挥到了极致,其望影揣情之能更是炉火纯青,在战乱横行的当年,他成功在其主子受到埋伏之时抢先斩杀了即将偷袭的刺客,并成功护主逃出重围,但终究仍未能躲过敌军的霍家火器,最终被炸至粉身碎骨……失去父亲的展祎对阮蛟的黩武好战显得很是不认同,温顺的他放弃了锻炼武艺,更加注重于服侍主子的能力。为了能代劳更多的琐事,他将心力全都用在了腿法之上,终究令自己变得腿法凌厉、身手矫捷,甚至身轻如燕、疾驰如飞。因为始终不能对阮蛟的死无全尸完全释怀,他变得越来越不愿与人交流,除服侍主子以外,他几乎每天都要在无人的地方呆坐很久。但即便是如此木讷的展祎,在面临辉轮大军而焚躯护主之际却是毫无惧色。因金家三代皆焚躯而亡,何家女子对我们金家产生了莫大的怜悯之情,她们希望金家不再如身负诅咒般延续那不得善终的祖训,故此常常劝告金家不可再度向何家送予家将。然何为‘续忠’?想必何家比金家更清楚,续忠从未辜负自己的名姓,尽管较为憨傻,但他却很是争气,他不仅身怀单臂举鼎之力,更是在败战撤军之时徒手将威胁主子的拦路猛虎搏杀至死。虽终归在断后中牺牲,但却意外地得到了敌人的赞赏,尽管双方各为其主理念不同,但敌军亦是完全肯定了何家女对家将的栽培能力。此后五年间,因故乡暂归和平,金家也算是一定程度上得到了‘释放’,于是不再重武轻文,而是将心力全都放在了回归平静生活的努力之上。巽生乃是金家最为得意的‘慧侍’,他善解人意,很会揣摩主子的心思,往往仅是主子一个不经意的举动,他便可立解其心,迅速替主子完成时下最需要做的事,因此深得何家女喜爱。而允超则更是继承了巽生的重文轻武,他天资聪慧,剑眉虎眼,颇有文采,放下武器拿起笔杆的他,更像诗人,亦是曾令主子对其动心不已。但遗憾的是,这对远离战争的父子却未能躲过突如其来的瘟疫,那由极东之地席卷而来、波及了整片大陆的瘟疫,不仅夺去了无数百姓的生命,更令巽生与允超不幸病亡,甚至连何家亦未能幸免此祸。疫病过后,许多国家趁此机会再度寻得借口大闹,天下顿时纷争再起,一片大乱,金家不得已只好重拾贯烈崩云枪,继续以武为尊。韦晟成全了乱世,亦不负何家的厚望,他苦习枪法,成为了金家空前绝后的战神,性格暴躁的他不仅练就了一身杀人如斩豆腐般的强横枪法,更是对主子忠心不已。他如猛犬般敏锐,任何悄然靠近主子的威胁在他枪下皆会变成血泥,亦是金家唯一一个未能掌握焚躯诀的人。他一生从未有过畏惧之情,从出生便未啼一声的他,在因护送主子而独对上万辉轮精锐之时,亦不见他面露惧色,直至满身创痕、鲜血流尽,依旧神情坚毅。在得知其父惨死后,悲愤的奂庭放弃了一切习武的机会,苦心孤诣地钻研着焚躯诀,一心希望能够改变金家的‘必死诅咒’。而他的努力自是并非一无所成,他终究成功领悟并令自己无伤地使用了新的焚躯诀。但令人遗憾的是,未能令后代成功习得改良后的焚躯诀,他便步韦晟后尘,死于乱军之下。自此,数百年来金家历代子孙依旧重复着令人唏嘘不已的‘焚躯护主’,命运始终改变不得,而何家亦因厌倦战争而悄然离金家而去,远赴他乡。何家的离去,自是令金家伤心不已,但金家依旧从未忘记先主何语薇的遗志,故此仍旧坚持不懈地替何家完成那遥遥无期的未完大业。然而人心的渐变终究不可避免,在振岚那一代,金家发生了彻底的转变,他不仅决定不再如列代英烈那般守护着太阴蜕凤盤,更是令人心寒地质疑了先主何语薇曾存在于世的真实性。最终他毅然要求烈羿与烈存两个儿子不再守着何语薇的遗志,放下祖训,更是让烈存远赴义苍帝国易名换姓,逃避那所谓的焚躯诅咒。然而如主子您所见,金家的宿命从未被改变,烈羿荣幸地为女皇而战死,而烈存则荣幸地为护送主子您而死,为扶持何家君临天下,金家终究彻底归尘。”   听罢金还武的讲述,萧玲心中五味杂陈,她注视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三十三名灵将,心中顿时莫名产生了对何若沁的愧疚之意。   “若沁姐姐,你真是令人羡慕。” ☆、臣心倍暖   七日之后,何若沁携萧玲回到了沁安城,在得知女皇归来之际,宋洛早早地便立于沁安城下静候。   归来的何若沁对宋洛突然出现于沁安城很是诧异,遂走上前想要询问,而宋洛并未等何若沁开口,抢先一步上前跪迎道:“末将宋洛跪见女皇,此前应周朔将军之托,末将成功在女皇出征之际回守沁安城,并将静馨平安带回至此处。另外,前几日辽辕郡的几名士兵前来禀告,辽辕王因追击极北之地的蛮军不幸遭遇埋伏,战死于太阴窟外,并将此枚驻岁丹交托于末将。”说罢,他从身上取出驻岁丹,小心翼翼地交到了何若沁手中。   “想不到伏宛郡至宝被叶焜夺走的传闻当真属实……只可惜有命夺走却无命享用啊。”何若沁感慨地看了一眼手中的驻岁丹,随即将它收好,低下头喃喃自语:“尽管他曾令朕深恶痛绝,不过好歹真心为朕死于沙场,便让他去慰烈台吧。”一阵惆怅过后,何若沁伸手指着宋洛腰间挎着的麻布包问道:“这是何物?能令你如此小心地随身携带,必是极其重要吧?”   宋洛听闻何若沁提到此处,如梦初醒,立刻取下麻布包,对何若沁请求道:“回女皇,此包袱内乃是末将亡妻之遗骨,还望女皇开恩,将她埋葬于都城……当年亡妻不幸遭义苍军掠走辱杀之时,末将无论如何也没有找到她,仅听闻她被草草地埋在了霍羽的拓巽城。于是在统一后,末将历尽千辛万苦,在拓巽城内四处探问线索,经夜以继日地独自苦寻之下,才终于在拓巽城外找到了我可怜的亡妻……她竟与乌婪的凤临城如此之近!而末将虽多次与亡妻近在咫尺,却是浑然不知,实乃愧怍至极!”   何若沁听罢宋洛的忏悔,接过包袱,对宋洛劝慰道:“何必如此自责,无论如何悔过,你的妻子都不会复生,留着你那充盈的心力,多为她扫墓岂不是更好?”   宋洛听到此处,心中不免欣喜不已,向何若沁追问道:“女皇是应允了末将的请求吗?”   何若沁被宋洛那突然露出的憨傻神情逗得笑出声,不禁笑问道:“朕何时说过要拒绝于你?在你眼中朕如此绝情吗?十五日内,朕会在安葬你妻子的同时助你迁居于沁安城,今后你大可以随时看望她。”   宋洛对何若沁的决定甚是感激,不禁立刻伏地大喊道:“谢女皇隆恩!为报女皇之恩,宋洛甘愿……”   未待宋洛继续说下去,何若沁一把扶住了他,轻声劝道:“此等小事,为何令你如此激动至癫狂?当年你在乌婪的恩情,朕永远不会忘记,此等要求不足挂齿……快别再磕了,额头都要磕出血了!”   待将宋洛扶起后,何若沁若有所思地叹了一声,再度向宋洛问起:“静馨此刻在何处,朕要去探望一番。”   因忘记历史教训而再度发动远征,怀沃族遭到了灭顶之灾,在几近灭族的同时,更失去了万年以来令他们膜拜不已的巍神,绝大部分残存的男性蛮族不得已只好回到怀沃平原,将禁锢已久的无数女性蛮族放出,企图以繁衍之法来达到东山再起。然而大势已去的男性蛮族并未得偿所愿,他们遭到了满腔怒火的反抗,血腥遍地的怀沃平原霎时间发生了天翻地覆之突变,曾令祸乱流入世间的擎天峦裂谷,从此变得静谧不已。   擎天峦的另一边,傲凤帝国因遭战乱所沦陷的城市在蛮乱过后依女皇之命迅速进行了重建,何若沁广布皇恩,向受战乱而遭难的民众施以大量扶助,令民心倍暖不已。此外,因御敌而失去太守的辽辕郡与伏宛郡,则火速地由重新任命的太守稳固住了这两个尚归顺不久的前敌国,令其局势安稳如山。   而就在何若沁正式宣告对两个郡的太守重新任命的同时,从伏宛郡亦传来了救援消息:在伏宛郡东部码头出现了一艘战船,士兵们从战船内发现了因饥饿而虚弱不堪的泰焜国公主,其嘴角沾有血污。而战船内其他数名士兵则早已死去多日,且每人右腕皆有划伤,似乎无一例外地都在生前陆续主动放空了自己的血液。随后,依女皇之命,伏宛郡士兵将公主辗转送往宣盈城接受新居,由何若沁亲自下令进行了优先照料。   此外,在得知辉轮帝国已经放弃寻回曹鹤遗体之时,何若沁感受到了辉轮帝国的无情,遂决定念在曹鹤真心解救萧玲的份上,将他以傲凤帝国将领的身份送往慰烈台,追封为逐羲将军。   但有喜必有悲,因傲凤东部的无数小国沦陷良多,很多国家在战后成为真空地带,因此东部各国在战后不仅没有选择养国,反而竟为瓜分土地导致战乱不断。此般乱象令何若沁感慨不已,消灭蛮族已是不易,然而外敌散去之后,他们自己反倒更加沉迷于战争,实乃悲哀。   而傲凤帝国南边的江洛国,在沦陷后,其境内亦是变成了无主领土,轩伦国女王许嫣为保持与傲凤帝国的交好,并未前去瓜分江洛国领土,而是默默将其让出,选择了偏安一隅。于是不久之后,大批傲凤帝国士兵登陆了江洛国,对其进行重建,历经半年之久,女皇何若沁欣然宣告,江洛国彻底被划为傲凤帝国领土。   纵然沧海桑田,世局已看似渐渐离战争远去,但何若沁明白,战争从未被抛弃,它是深埋于人心的执念,若不是自己如今这般威慑力,如何令庞大无匹的傲凤帝国安定如山?   再度安稳下来的傲凤帝国,似乎今更胜昔,此战不仅令民众更加坚信了女皇的统治能力,傲凤帝国更是在某些事情上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无论风雪、暴雨还是飓风,似乎都从乌婪彻底消失了,温暖的阳光久违地照耀在乌婪平原之上,曾经仿若洪荒般的景象,不知为何已经悄然不见。乌婪平原令人惊异地开始出现生机,幽还山上那看似被诅咒的环境亦消失于眼前,只是唯有那寂静的极北之地,依旧让人感觉不到任何温暖。   在那白雪皑皑的凤临城内,何若沁蹲在何若凤的碑前,脸上满是迷人的微笑,她轻吻着碑顶,轻声说道:“姐姐,直到现在,我们才终于得偿所愿,感受到了真正的温暖,就好似这乌婪,你当初选择了不拼不争,却是断然没有想到荒凉的乌婪也会有回归昭芒的那一刻吧?如今天下已定,苍生尽安,我也得到了我所爱的萧玲,已是别无所求……姐姐,若沁很是想念你。”   空荡荡的凤临城依旧如往常般寂静,却是在此刻多了些许的温情,它有如一个高大坚毅的勇士,夜以继日地守护着何若凤的英魂,令她不再感到寂寞。 ☆、乱瘴再临   “皇上,您的请求轩伦女王已经知晓,不过,轩伦女王果断拒绝了向我们赠送雷雨机。”   大殿内,辉轮帝面露失落的神情,依旧注视着手中的雷雨机碎片,他心不在焉地向传信士兵说道:“朕早已做好了接受现实的准备,雷雨机的奥秘若是取不得,那便作罢,放眼天下,除了那些弹丸小国与深受傲凤关照的轩伦,仍未被傲凤帝国吞并的国家,也就只有辉轮帝国了。既然大势已定,何必再自讨苦吃……”   然而不待辉轮帝感慨完毕,殿外又响起了一片嘈杂之声,一个蛮人被推进了大殿,站在辉轮帝面前一言不发。将他押进殿的其中一名士兵放开绳索,对辉轮帝禀告道:“皇上,我们带回了一个蛮人,他自称以性命担保,可助皇上君临天下!”   辉轮帝听闻此言冷笑一声,对那蛮人嘲讽道:“朕会需要你这等苟延残喘的蛮夷扶助?若是你们蛮夷可君临天下,又怎会几近灭族?休要再做白日梦,反抗傲凤的想法朕曾有过,当年朕也认为,朕的军队兵法娴熟,强横无比,更有万年底蕴,结果依然是被傲凤女皇轻易击溃。朕虽不是那狂妄之徒,但若说独自以辉轮大军屠灭你们蛮族,朕亦是十拿九稳,连朕也对如今的局势感到无力,你们区区蛮夷,又有何资格妄谈天下?”   蛮人听罢大笑不已,对辉轮帝反问道:“你又如何确定我们伟大的怀沃族已经灭族?靠你那无知的猜测吗?在我们怀沃平原之上,仍有数不清的怀沃女人可为我们繁衍,怀沃族是永不灭亡的民族!”   辉轮帝见蛮人如此嚣张,竟对自己出言不逊,不免大怒:“好个不知死活的蛮夷!来人!给朕就地斩杀!”   “哈哈哈哈!愚蠢的西大陆人!你们永远都不会明白巍神的伟大!只要愿意献身的怀沃族人仍存于世,巍神便永不灭亡!”蛮人大笑一声,突然有如神力附体,猛地甩开架住自己的几名士兵,飞奔上前,不待辉轮帝惊慌,便以迅雷之势将手中的一颗黑色块状物塞进了他的口中,霎时间辉轮帝全身黑雾缭绕,口不能言。   眼见得手的蛮人立刻将手掌押在了辉轮帝额头上,口中念诵着奇怪的咒语,几名护卫飞奔过来,瞬间将蛮人的身体刺成了马蜂窝,然而蛮人依旧屹立不倒,保持着原本的姿态。   只听“呲”的一声,其中一名护卫眼见救驾不得,一怒之下拔刀斩断了押在辉轮帝额头上的手掌,强行让蛮人停止了咒语。   “愚蠢的西大陆人,你们已经迟了!怀沃族人记得你们!你们此前对怀沃族人的屠杀,怀沃族永远不会忘记!哈哈哈哈!”蛮人从喉咙中发出了诡异的怪笑,不停嘲讽道:“仪式已经大功告成,巍神即将由此愚者体内再临,重生后的巍神将变得更加强大!你们这群愚昧之人就等着被巍神当做祭品吧!”   “轰隆……”正在蛮人身亡之际,极东之地的擎天峦突然发出一声巨响,紧接着不断塌陷下沉,最终,那好似隔绝怀沃平原的墙壁一般的擎天峦彻底消失不见,一望无际的怀沃平原毫无遮掩地展现在了世人面前。   慵懒的呵欠声打破了寝宫的沉寂,片刻之后,走下凤塌的萧玲忍不住对何若沁笑道:“姐姐向来都是心口不一,说好了更衣可以自己来,最后还不是叫出你的小随从了~果然还是他服侍你更衣最让你顺心了吧?”   何若沁没有理会萧玲,索性把脸扭向一边,气哼哼地向身前故意嗔道:“滚开,朕自己来!”   “可是……”替何若沁整理好衣角的金烈羿满脸尴尬地说道:“可是烈羿已经帮主子穿好了……”   萧玲忍俊不禁的笑声传遍了寝宫,她看着何若沁那满是无奈的神情,忍不住笑道:“既然不喜欢,那我收回了,就不给姐姐徒增烦恼了。”说罢不待何若沁阻拦,一声令下将金烈羿收了回去。   此时,禁军统帅宋洛走到何若沁面前禀告道:“末将跪见女皇,跪见皇后娘娘。辉轮帝国方才传来消息,辉轮皇帝吴焕邀请皇后娘娘前去辉轮帝国都城,说是找到了令前骠骑将军萧越雄复生的方法,需要皇后娘娘独自去探访一番。”   “爹……”萧玲听到此处不由得低声喊了一下,她向宋洛追问道:“他所言可信吗?如今虽遇到过不少不可思议的事,但已经身首异处并离世多年的人,如何复生?”   宋洛不敢妄言,想了想对萧玲回道:“皇后娘娘,辉轮帝国此前为在奉枭城搭救您,的确甚显诚意,末将认为,辉轮帝国没道理对您图谋不轨。”   见萧玲满是狐疑,何若沁走上前问道:“玲,若是不放心,不如我陪你去?”   萧玲闻言摆摆手拒绝了何若沁:“有再一不可有再二,姐姐若是频繁离开沁安城,怕是不妥,无妨,我去便是,倒不知辉轮皇帝若是对我图谋不轨,又能奈何得了我哪里……宋洛,给本宫备马,本宫要立即启程去辉轮帝国!”   昔日雄伟的浑威殿,此刻已被夷为平地,辉轮帝国都城内遍地干尸惨不忍睹。以榨干擎天峦灵蕴、借辉轮帝之身重见天日的巍神,因掠夺了城内所有生灵的精元而暂且恢复了些许力量。它心有不甘地向身旁仍未被使用的最后一个蛮人质问道:“不是说怀沃平原上依然存在无数女性可助本尊恢复么?为何直到现在本尊依旧没有任何继续恢复神力的迹象?!”   遭到质问的蛮人惊慌不已,战战兢兢地对巍神解释道:“若是直到现在仍未能感受到怀沃子民的敬奉,怕是她们已经有忤逆您的想法了。因西大陆人的残忍杀害,我们怀沃族如今几乎只剩下女人,她们长期被禁锢,心中难免怨气冲天,若是要她们主动敬奉您,如今也许已是不可能了。”   “嗯!!!”一声闷吼,巍神抬手击碎了身旁的残壁,霎时间山摇地动。   “既然如此,待本尊解了心头之恨,便马上回去将她们尽数享用!”说着,它抓起身旁的蛮人凛然问道:“除了你,这西大陆仍有多少怀沃族子民存活?”   蛮人在巍神手中瑟瑟发抖,恐惧地回道:“巍……巍神,我们遭到整个西大陆的围剿,如今仍存活于西大陆的,仅剩小的一人了,其余所剩无几的怀沃族子民已全数应巍神之意,以生命敬奉于您。”   “哦,那既然如此,为何单单缺你一人呢?你姑且也来敬奉于本尊吧!”说罢,巍神一抬手,将手中的蛮人化为黑雾,尽收体内。   “既然那个女人动不得,本尊便索性除了她的亲人以雪前辱!” ☆、道尽途殚   走进繁盛的沁安城,一个神色黯然的糙汉身负一杆铁枪,垂首向前走着,似乎内心很是失落。   “唔……好冒失的男人!撞了人都不道歉的吗?”一声嗔怪从一个女平民口中传出,令糙汉如梦初醒,他立即停下脚步,向那位被自己差点撞倒的女平民拱手赔礼:“请这位姑娘恕罪,在下并非有心之举。”   女平民见他的神情甚是诚恳,便摆摆手原谅了他:“呃……无碍,我不介意。”   静静坐在息妤亭内闭目散心的何若沁,正为萧玲的独自离城而挂肠悬胆,此时一声轻呼打断了她的思念:“末将宋洛跪见女皇。”   宋洛那不合时宜的来扰令何若沁略有不满,她凤眉微皱地抬起头问道:“朕正有些心烦,有何事非要在此时来给朕徒增烦意?”   宋洛挠了挠头,向何若沁禀告道:“回女皇,刘琬求见,说是有求于女皇。”   何若沁闻言甚是不解:“他此刻在何处?此前不是说他已还乡归田了吗?”   宋洛并未回答何若沁的疑问,向身后看了一眼,只见身负铁枪的刘琬从树后走出,脸上满是沧桑。他走上前向何若沁跪安道:“草民刘琬跪见女皇。”   何若沁见状立刻起身去扶,对刘琬问道:“快免礼,究竟发生了何事,看你的脸庞,为何感觉这几年你生活得很是坎坷?”   “承蒙女皇关心,刘琬无碍……”两行清泪止不住地从刘琬眼中流出,令何若沁不知所措。不待何若沁追问,刘琬突然抬起了头,向何若沁哀求道:“女皇,求您准许刘琬再披战甲!刘琬欲为犬子复仇!”   何若沁听罢万般无奈,对刘琬劝道:“何必呢?好好陪着妻子不是很好嘛?刘尧是因蛮族而死,而如今蛮族已几近被屠灭,你的仇,别人早就替你报过了。一名悍将能留下命来陪伴自己的妻子,为服侍妻子而活,难道仍比不得战死沙场要幸福?”   “可那是我和我妻子唯一的骨肉啊!”一声嚎哭之下,刘琬额头触地,泪流不止:“保不住自己的儿子已是遗憾,如今连仇都无处可报,让我如何安心苟活于世!若是如此,倒不如现在便劳您赐死,让刘琬不再继续受那丧子之煎熬!”   “住口!”何若沁的怒意令刘琬大惊失色,顿时停止了哭泣。只听何若沁再度扶起刘琬,对他质问道:“你若被赐死,对你来说算是一了百了,可如今你仍有个在家中静待着你的妻子!因追忆刘尧而寻死,对你而言是解脱,却要让你的妻子再受丧亲之痛,此乃大罪!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刘琬被何若沁的一番怒斥惊得哑口无言,立于原地一脸茫然,许久之后,他垂首支支吾吾道:“女皇……教训得头头是道,刘琬知错……”   何若沁叹了一声,她轻抚着刘琬的肩头轻声安慰道:“刘尧早已被朕送去慰烈台,若是你有心,不如去烈煌城探望一番,他是个英勇的将领,死于沙场,对他来说是荣耀,绝非遗憾。晚一些朕会为你备足盘缠,还是安心归乡吧,傲凤帝国的将军已足够多了,何必让你再度感受战争的残酷。”   “当啷”一声,刘琬解下了缠在身上的丝布,背后的铁枪应声落于地面。   “曾以五尺捍山河,纵血染铁衣,亦终得随云而烟,莫如归犁从妻……”刘琬拾起地上的铁枪,面对着何若沁,将铁枪平置于胸前,向她起誓道:“刘琬此生甘为傲凤帝国献出一切,若女皇有所需要,刘琬随时愿为您重赴沙场,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   看着刘琬离去的背影,何若沁心中万般无奈:“男人为何如此奇怪,总是沉迷于打打杀杀,安稳的生活在战功面前竟如此微不足道?”   猛浪拍岸,历经半月路途的萧玲总算抵达了辉轮帝国码头。下了船的萧玲并未立刻向前走,却是被辉轮边境那诡异的气氛惊得有些不知所措,所有的士兵与平民如见瘟神般注视着她,似乎恨不得立刻逃开。她所到之处,无人敢阻,路过之人见到萧玲皆是恐惧地把路让开。   此般令人不快的感觉让萧玲很是纳闷,她一边走入临帆城一边于心中暗想:“本宫有如此可怕?竟惹得此处的行人避之不及?!想来此前从未欺辱过他们,更是与他们素不相识,为何……”   正于心中冥思苦想之际,她看到在身前不远处,站着一名似是英勇的将领,于是快步走上前问道:“搅扰了,本宫乃傲凤帝……”   “唔……啊!”不待萧玲把话问完,此将领一声惊呼瘫倒在地,完全与适才那似乎无所畏惧的模样判若两人。他惊恐地坐在地上对萧玲摆着手告饶道:“不……我与你无任何瓜葛!求你莫要与我攀谈!”说话间,他匆忙起身,飞也似的逃掉了。   满城的疯癫气息令萧玲心中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惶恐感,那般远离人世的氛围让她心中很是慌乱,惊惧之下,她低声喊道:“金还武!”呼唤过后,一抹靛芒便从她的体内飞出并化形。化作灵躯的金还武跟随于萧玲身旁,恭敬地问道:“主子有何吩咐?”   萧玲指着满城的怪异之象,对金还武问道:“你可否看得出他们遭了什么异常?他们为何对本宫如此惧怕?”   金还武闻言吸了吸鼻子,默不作声,片刻之后对萧玲回道:“回主子,末将并未察觉到有异常在附近,想必此处的人遭了刺激,或许皆已成了失心疯。若是主子感到不安,可再唤出末将的犬子一同随行,他很是聪慧,可对周围任何不善之物洞悉无遗。”   萧玲自是见过世面之人,很快便镇定下来,但她的确对周围诡异的氛围感到不安,遂接受了金还武的建议,再度低声喊道:“金阮蛟!”于是,两名灵将一左一右护卫着萧玲,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   就在萧玲走入城中心的一刹那,一声惊呼从金阮蛟口中传来:“慢着!主子莫要再向前!末将闻到了……一阵似有若无的怪味,像是尸身腐败的味道!”   “尸身腐败的味道?为何本宫毫无察觉,况且还是在这繁盛的城中,竟如此放任尸体出现于市井……”想到此处,萧玲不禁开始怀疑辉轮帝对她提出邀请的真实目的,她索性从身上取下金麟握于手中,提高了对周围的警惕性。   “不必白费心机,今日你必横死于此处,否则难消本尊受辱之恨!”一声暴吼在城中回响,空气中那似有若无的腐尸气味霎时间变得很是刺鼻。   “当真是很熟悉的气息……是那个曾令先主何语薇受到重创的贼畜!”察觉到来自巍神的巨大压迫感之后,金还武亦顾不得萧玲是否同意,立即大喊一声:“全体护主!撼山阵!”刹那间靛芒飞舞,三十三位灵将毫不犹豫地以一个斜拆阴阳状的阵法将萧玲护于其间。   “杂碎也敢妄图阻拦本尊?!”一声嘲讽之后,巍神出现于萧玲眼前,因借灵蕴勉强复生,不仅身形受限,它的灵息似乎亦是很不稳定,此番影响更令它狂躁不已。它不由分说,向着萧玲抢先劈来一掌。   “切阵!断其锋!”一声口令传出,同时飞来的巨掌亦应声砸下,只听得几声铁枪入肉声顿响,巍神的五指皆被枪尖戳穿。   “凌敌!破其力!”刹那间又有六位灵将猛地跃起,以佩剑劈中巍神的右臂,顿时刺鼻的腐尸气味在空中变得更加浓烈不已。   右臂受制,令巍神勃然大怒,它企图以左臂向天发动雷咒,却听得下方再度传来口令:“贯芒!阻其行!”也就在口令发出的一刹那,它的左臂便已被六条枪杆穿透,固定于地面。   “终结它!迎面!摧其命!”最后一道口令从金还武口中愤然传出,顿时十几声暴喝同时传入巍神耳中,不待它反应过来,它的头颅便被捅出了十六个对穿。   “杂碎们……你们倒是嚣张得很啊!”在巍神的暴吼之下,又一阵腥风袭来,紧接着三十三位灵将均被震开。满身创痕的巍神并未在意是否会再度受到阻止,对着仍立于原地的萧玲怒目圆睁道:“今日谁也救不了你!”说着,它再度向天举起右臂,只听得电闪雷鸣,一记落雷应声而下。   眼见萧玲避无可避,即将遭到雷击,倒在一旁的金还武撕心裂肺地吼道:“快护主!”一声巨响,落雷震碎了城中大片房屋,烟尘久久不散。   “主子!!!”未来得及赶上前去的金还武见此惨象,险些嚎哭出声,但他随即猛然发现,被落雷击中之处却是完全不见萧玲的踪影,仅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土坑。只听得“嗖”的一声,金麟出鞘,借屋檐之力成功避开的萧玲,竟趁巍神分心之际飞身将其以肩胛为线,把右臂干净利落地斩了下来。   不料,重生后的巍神尽管力量不济,却因擎天峦灵蕴的佐持而生命力强横,中剑后的它满不在乎地抖了抖右肩,一副崭新的右臂便重新生长出来。萧玲没料到巍神会有这一手,尚未站稳,便遭到巍神抬手一记横扫,霎时间房屋倒塌,飞石四散。   倒在地上的萧玲看着眼前适才将自己推开的金韦晟,此时已是被砸得陷入废墟之中,完全见不到他的任何反应。愤怒的萧玲再度提起金麟,准备向巍神的头颅斩去。   然而她尚未得手,却被金烈存拦住劝道:“主子,此般怪物非比寻常,您不能再徒耗精力了!灵躯尚且难以承受其伤,您以血肉之躯更不可意气用事啊!”   “啰嗦够了吗!给本尊速速化为灰烬!”说话间,一记落雷再度劈向萧玲,此前遭遇气浪袭击而四散于各角落的灵将纷纷被又一次震开,巨响过后,闪着寒光的金麟划破地面,滚落于一旁。   “主子您……主子!!!”从废墟中爬出的金烈羿,见萧玲此次并未再度逃开雷击,她的金麟更是脱手而出,不免心中酸楚不已,随即发疯一般地向萧玲奔去。 ☆、尊若我沁   “好啦,别再哭了,既然没有遵从命令守好朕的萧玲,无论再怎么哭,待回到沁安城你都注定要被罚跪了~”一声清甜的嗔怪,彻底惊醒了金烈羿,只见烟尘散去,何若沁抱着萧玲满是甜甜的笑容。   “若……若……”金烈羿被何若沁的突然搭救惊喜到快要说不出话来,瞬间变得结巴不已。何若沁一边安抚着怀中的萧玲,一边头也不回地对金烈羿笑道:“嗯,没错,你的确很弱,就不必重复了。”   在发现来者是何若沁之后,此前盛气凌人的巍神不禁也变得瑟瑟发抖,它不敢再愣下去,立即转过身打算逃跑。   “逃什么啊?让朕的挚爱受到如此惊吓,朕又怎可能饶过你呢?”脸上满是冷笑的何若沁,向着身后一抬手,只听得一声惨叫,巍神的复兴大梦便又一次被终结了。   得救的萧玲眼角泛光喜极而泣,对何若沁问道:“若沁姐姐你怎知我在此处?适才我真的以为自己命不久矣。”   何若沁听罢故作不满状回道:“我爱的人,怎会不在意?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心你独自一人身赴大洋彼岸……话说回来,玲,做皇后这么久,你何时才能改口啊?就算只喊‘若沁’,都远比喊‘姐姐’要好吧~”   “噗~”面对何若沁的要求,萧玲忍不住笑出了声,她索性倚在何若沁怀中干脆地答应道:“依你便是,若沁!”   “嗨……”一阵声如细丝的示意从金还武口中传出:“给老子全数集结至此,休要打扰女皇与主子……”说罢,数十位灵将便纷纷听令躲到一处残壁后方,丝毫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其举止令人忍俊不禁。   何若沁自然察觉到了身后的情况,她微笑着轻拍萧玲肩头提醒道:“该收回属于你的东西了,看他们待在此处很是煞风景。”萧玲闻言尴尬一笑,随即歪着头对着角落里喊道:“不必再躲藏了,全都给本宫回来。”   将萧玲扶起后,何若沁看着这似若空城的临帆城,尚在不久前,还仍是一片繁盛的景象,片刻之后便好似被屠过一般。她不禁叹息:“此处的平民皆为可怜人,想必遭那个大牲口的欺凌已有些时日,竟连精魄也被折磨至如此不堪。”说着,她轻抚萧玲的脸旁问道:“要与我同去浑威殿见见那为虎作伥的狗皇帝吗?我会好好为你出此恶气~”   萧玲自是非常乐意,立刻点头道:“既然来都来了,哪有不去的道理。”   携着萧玲的何若沁开始向都城进发,只留下那充盈着诡异怨气的临帆城,从各角落走出的辉轮士兵与平民目送着何若沁与萧玲的离去,神情似乎恢复了正常,但每个人的脸上却是都依旧留有某种不易察觉的怪异。   “吱……”数条巨大的铁链垂入了极东大洋,无数士兵拼尽全力拉动着铁链,口中发出了竭力的嘶吼。不久后,一名士兵冲出水面,游上岸来对旻涒王禀告道:“禀大王,小的在大洋之中果然发现了一个巨大无匹的庞然大物,视似人形!它非常易寻,小的仅稍稍下潜数尺便可见到它的真容,现已将其以数条锁链钩固住其双肋,相信不久便可令此物展现于大王面前!”   “甚好……若是找到了令大洋彼岸作乱的源头,那可谓盖世奇功!”旻涒王欣慰地笑着,随后对士兵们命令道:“莫要松懈,继续尽全力将其拉上来!”   不至半个时辰,一个遍体紫黑、巨大无匹的腐烂肉尸被拉上了海岸,浓烈的尸臭味令在场所有人感到作呕不已。也就在尸体被拉上岸不久之后,适才它浮出水面的位置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久久不息,令众人惊慌失措。   “如大王所见,这便是那所谓不死巍神的秘密……”立于一旁的军师霍旬对旻涒王解释道:“在义苍帝国仍未灭亡之前,臣曾于义苍故乡听说过此等传闻:数百年前,蛮军祸乱人间,其中便以他们口中崇敬的‘巍神’最为可怕,它翻手落雷,覆手碎岩,令无数反抗军胆寒不已。然而后来有一何姓女子霸临此处,以身负重伤的代价将它打入大洋,使其沉入海底,数百年来不再重见天日,而它的蛮族军队亦因失去精神领袖而迅速溃退。因此,如今我们曾听闻的所谓‘巍神’,不过乃灵躯而已,此尸体才是它的本尊,正因它得以幸存,才导致它在被消灭后再度于傲凤帝国死灰复燃,也就是说,此尸不灭,巍神不死。据臣妄自猜测,此前擎天峦毫无征兆地陷入海中,乃是因擎天峦灵蕴巨大,巍神需要以吸收擎天峦灵蕴来达到再度复生。此外,臣发现此尸身腹部有很规则的切口,像是被刀斧切下一般,应是人为造成,或许是蛮人以其尸身为媒介,寻找替身以求巍神再临。大王,我们若是于今日将此腐尸摧毁,定能阻其野心,令它不再死灰复燃!此举不仅可保后世不再受蛮神所扰,更可博得傲凤女皇的赞赏,此乃一举两得!”   听罢此番叙述,旻涒王眉头紧锁,看着倒在地上庞大的尸体,他果断下令:“焚烧!立刻将它摧毁!”   不至片刻,无数支火把扔在了腐尸身上,顿时燃起熊熊烈火,那腐臭与血腥并存的难闻气味随即传遍四周。旻涒王实在忍受不得,索性奔向远处,俯身呕吐不停,他边吐边骂道:“孤倒看此怪胎像是被脓血浸泡过,如此恶臭,当真令人厌恶!”   而就在此刻,燃烧的腐尸突然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吼,紧接着挣扎不已,捆住它双臂的铁索眼看着便要被拉断。   “快!所有人后撤!”霍旬见状惊呼一声,立刻命令士兵们远离腐尸,但未待士兵们全数逃离,只听得“铛!铛!”两声,两条铁索应声而断。   “缚住它!”随着霍旬一声令下,六条粗圆无比的锁链钩捆住了腐尸,将它硬生生拖到了地面上。   “噢……”腐尸发出了低吼声,似乎不甘被制住,遂不断猛烈地振臂,眼看着锁链钩就要全数断裂。   霍旬见如此牢固的锁链钩都奈何不了它,不由得心生恐惧,只好一咬牙,从身上取出一枚赤色圆珠,飞身上前,将它掷入腐尸口中,随后一边后退一边喊道:“畜生,休要再妄图挣扎!吾等无论如何也要送你下地狱!今日便让你尝尝霍家的震穹乌!”说话间一声巨响,紧接着碎片飞溅,气浪滚滚。   日落西山,倒在地上的旻涒王艰难起身,他浑然不知自己究竟晕过去了多久,但他却很清楚地看到,在离自己不远处被炸出了一大片焦土,除了自己,所有人包括霍旬在内,皆已与那腐尸做了陪葬。   “霍旬,孤可从来都没有要求你为了这等畜生而送命啊……邪物已除,这本应令人高兴,可为何……要赔上孤如此多的心腹!”跪伏于地的旻涒王见此惨状,忍不住嚎啕大哭,悲痛欲绝。 ☆、强者恒强   “难不成……那个巍神是把这浑威殿给活吞了?”进入振宣城,即便是何若沁也完全对眼前这诡异的一幕诧异不已,偌大的振宣城处处皆是废墟,但却唯独曾立于城中央的浑威殿已经不翼而飞,只留下一片黑漆漆的残壁。   萧玲虽是惊讶,但却是不久前便已承受过视似荒诞的经历,因此显得很是淡然。她左顾右盼之下,忽然指向其中一个废墟角落,对何若沁喊道:“若沁,你看那里!”   何若沁随着萧玲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废墟中身着龙袍缩于一角的辉轮帝如丢了魂魄一般瑟瑟发抖,口中似乎在念叨着什么。何若沁见到辉轮帝,立刻来了火气,她凤目一瞪,走上前去拽起辉轮帝质问道:“吴焕,给朕老实讲清楚,此前诳萧玲来此令她遇险,你是何居心!朕没有计较你曾入侵傲凤帝国,本已饶你一命,如今你反倒恩将仇报是么?!”   “不……不敢……”好似失神的辉轮帝任凭何若沁的质问,却丝毫没有回答她的意思。   “不敢?朕今日倒看你胆大包天!”何若沁一气之下将辉轮帝再度甩回地上,不断向他的面部踢去为萧玲解气。   满面血污的辉轮帝就好似感觉不到痛楚一般,丝毫不在意何若沁的打骂,口中呢喃不止:“不……不敢……还武不敢抗命……但还武亦不愿放任您……主子……”   耳聪目明的何若沁自然听清了他的自言自语,顿时脑中如霹雳闪过一般,停止了打骂,俯下身托起辉轮帝的下巴凛然问道:“你说什么?还武?!你与金还武是何关系?!”然而辉轮帝依然没有回答何若沁的任何问题,他坐在地上,口中没有停下呢喃自语,每一句都令何若沁感到震惊,更令萧玲的身体颤抖不已。   “主子!您的伤口!”   “无碍,这东西已是风中残烛,且待我再试一次!”   “万万不可啊主子!仗何时都可以打,您不能有任何闪失啊!不如暂且撤退……”   “你说什么?你要我就这样弃落难平民于不顾?!身为我的随从敢说出此话,我真替你汗颜!”   “不,不敢,还武不敢抗命,但还武亦不愿放任您陨落于此!若是对百姓放心不得,此事便交由还武来办,求主子立刻离开……主子?主子!!!”   “临仙所至,强邪将诛,谨遵我意,恶烬魔枯!镇!”   “主子您……主子当心!他仍在挣扎!”   “……”   “居然当真奏效了……主子,它已沉入海中无力回天,蛮人若失去领袖,很快便会溃退,您不必担心再有平民遭难了,还是尽快离开此地比较好,您的伤势很是严重……”   “不,他们尚未退却,我尚不能安心,还武,速速扶我,我们还需再撑一会……你作甚?放我下来!”   “没错,还武并无把握揣测蛮人的心思,他们是否会继续加害于平民,还武无从得知……但我是您的随从,不是天下百姓的随从!您愿意为百姓而死,但我不愿意看到您死!既然无法劝您,索性抗命一次便是……”   “你做什么!”   “焚躯赴义,仰我道极,尽取吾身,赋吾盈机!”   “金还武!你这……唔……”   “主子……还武自随您以来,尽受您的赞赏,如今在焚尽之际,能听到您的斥责,不知为何会感到欣慰……还武不想死,但还武更加不愿放弃主子……还望主子原谅还武,这是第一次,亦是最后一次抗命……”   呢喃之声戛然而止,呆坐于地的辉轮帝停止了自言自语,口中流出了黑血。   被萧玲唤出的金还武走上前去,抬手轻触辉轮帝的额头,最终助他合上了眼睑,淡淡地说道:“主子,他已经死去了,他的脑中尽是末将与先主的过往,且仅仅存有我们当年面对巍神的那部分记忆,想必,他是遭到了寄灵,被当做灵媒所用,而在那巍神重生后,他便成了野心的牺牲品,虽然末将曾对辉轮帝国很是不满,但如今他得此不幸,亦甚是令人同情。”   一直沉默不语的何若沁听到此处,再次挪动起脚步,走到一片空地之上,对着地面抬手轻轻一扫,一道白光之后,一个宽而深的土坑便出现在了众人眼前。她回头看了金还武一眼,金还武即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他走上前抱起辉轮帝,将其扔进了坑内。   眼看着沙土彻底将辉轮帝掩埋,何若沁轻叹一声,走回萧玲身旁,意味深长地说道:“走吧,该为这片土地的子民送一个新家了。”   一个月后,旻涒王亲自抵达复薇殿,向何若沁禀告并叙述了巍神本尊的消亡,得到何若沁的赞赏,并破格获得霍旬被送往慰烈台的许可。随后历经半年,辉轮帝国被安顿完毕,受到巍神损毁的大量城市因傲凤帝国的帮助而得以重建。与此同时,因辉轮帝国曾遭受的经历,其境内骤然出现了愈发狂热的女皇信仰,且一发不可收拾,转瞬间,有着万年男权历史的辉轮帝国竟如此期待被傲凤帝国统一。   在听闻辉轮帝国所发生的事之后,伏于凤塌之上的何若沁感到哭笑不得,她完全想不到,偌大的辉轮帝国竟可如此干脆地“换心”。   一旁的萧玲看出了何若沁的为难,索性对她劝道:“若沁,天下如此之大,尽管辉轮帝国离我们很是遥远,但以你的能力,我相信你可以稳稳控制住它。既然你可以令昭焰帝国臣服,得到辉轮帝国又有何不可?你既已深得他们的民心,那么将辉轮变成傲凤帝国的一部分也算众望所归嘛。”   何若沁无奈一笑:“玲,我并非为取得辉轮而为难,只是感慨,一个男权思想根深蒂固的大国,仅仅因为我的一次搭救便放弃了他们保持了上万年的民风,完全不顾自己的所谓男人尊严。我在担心,他们根本就不是崇拜我,而是崇拜强大的存在,这样的民族,不可信任。”   萧玲倒是对此感到毫不意外,她思索片刻后,对何若沁反问道:“若沁,此等谄媚难道不是处处可见吗?你认为我当年在故乡的声望如何?不仅是奉枭城内,整个辰洹郡的人都对我很是敬畏。曾经的昭焰帝国虽然非常善待女人,但也并非对女人好到处处认同,若不是我的武艺高过了我爹,又怎可能得到如此声望?说到底,男人们本就崇拜强大的存在,谁足够强大,谁就是他们的主人……就算是你的金烈羿也不例外,他们都是一丘之貉!在我看来,他对你的死忠,也不过是因为你足够强大而已,若是换了弱势无才的女子,他恐怕亦是不屑一顾吧?当年乌婪遭难之时,我久居烈煌城,也清楚地记得,周朔同样一度对乌婪停止增援,放任你自生自灭,那么若不是你成功化仙,后来他又怎会如此讨好于你?男人,就是这般拜强的存在!”   听到此处,何若沁微笑地摇了摇头,但似乎也并未反对萧玲的想法,沉默片刻后,她对萧玲笑道:“或许,将一个古老的文明揽入怀中,是个不错的决定。”说罢,她轻吻了一下萧玲的俏脸,惹得萧玲满面绯红。   立于门外端着食物的金烈羿一言不发,似乎静静地待了很久,听得寝宫内没了动静,才轻轻以手肘扣门说道:“主……主子,烈羿已为您做好饭菜,不知……烈羿可以进来吗?”   萧玲闻言淡淡地回道:“端进来便是,难不成还打算让它放凉了再给本宫?”   “烈羿不敢!”推门进来的金烈羿轻轻将饭菜放在桌上,随后立于一旁等待萧玲用膳。   萧玲对金烈羿那惶恐的神情忍俊不禁,便突然想要逗他,随即指了指饭菜又指了指他的手。金烈羿见状立刻会意,忙将饭菜端起送到萧玲面前,以合适的高度端着方盘丝毫不敢动。   见萧玲有如此兴致,何若沁也险些笑出声来,故意轻声对萧玲耳语道:“你如此使唤他,就不怕我心疼?”   完全没有停下筷子的萧玲自是明白何若沁的意思,对何若沁笑道:“少来,一个死人罢了,如今你对他还有哪里可心疼的?从再次见面至今,恐怕连你自己都不记得你冷落了他多久吧?莫要口是心非,羡慕这等伺候直说便是~”说罢唤出了金巽生,对何若沁说道:“他可比你的金烈羿更懂得如何服侍,这里最懂事的也是他,定会讨你欢心。”   寝宫内满是两位少女的欢笑,谁人可知,在此之前她们曾经历了何等的噩梦。 ☆、唯爱永恒   正如辉轮子民所期待的那样,在不久之后,从傲凤帝国传来了令他们兴奋的归顺命令,辉轮帝国境内的子民无一例外地欢迎着何若沁的再次到来,纷纷将她当做女神一般膜拜。此后未至半月,辉轮帝国便正式由傲凤帝国派遣的将领担任了太守,彻底变为傲凤帝国领土的辉轮郡,依旧没有停止对何若沁的崇拜狂热,那好似宗教般的疯狂崇拜,令人有些无所适从。但在何若沁意料之中的是,被统一的辉轮郡依旧没有改变他们一贯的男权民风,正如何若沁所说,他们不过是在崇拜强者罢了。   将辉轮帝国揽入傲凤领土之后,看着那被重新修改的地图,何若沁不由得百感交集,与何语薇那局限于一方的忧民之心不同,何若沁的平乱方式更加霸道,短短数年,无数的纷争让一个曾经平凡的少女内心几度扭转,最终成就了一代女皇。起初只想于乱世中活命的她,因昭焰的强大而变得富有野心,因金烈羿的战死而变得富有霸气,因周朔的牺牲而越来越有征服天下的欲望,如今她得偿所愿,除却那与傲凤亲如姐妹的轩伦国,广袤的天下已几乎没有任何能令何若沁所在意的势力。   逐鹿天下,乃无数英杰的梦想,然而将它变为现实的何若沁,此刻却感到莫名地空虚,或许,她想要的,并非是天下所有人对她的敬仰和顺从,她真正所想要的,仅仅是怀抱着萧玲,无忧地欢笑罢了。   自建立傲凤帝国,直到辉轮帝国归顺,她从未如周朔般过分柔情,亦从未如吴焕般专横无度,从未如徐轼般昏庸无能,亦从未如叶焜般愚蠢无知。在亿万子民们的眼中,何若沁圣明无比,但正所谓帝王自有帝王愁,谁人能懂,她并非希望天下皆女尊,仅仅是希望能令更多女人过得无忧一些而已。   站在慰烈台上,凝视着那无数烈碑,何若沁不禁回想起这短短数年间的天翻地覆,数年来,她不再是那自负娇蛮的妹妹,不再是那偏安一隅的柔主,她几乎获得了所有想要得到的东西,唯一夺不回的,是令她不舍的亲人。数年来,何若沁得到了太多,亦失去了太多,遥望过去,那些曾令她不屑一顾的过往,如今纷纷变成了她的奢想……   “若沁,姐姐已无力再留守于义苍了,不如离开此处,一同去往另一片净土吧……”   “私自逃离国家并在境外建立政权属叛国行为,女性叛国罪上加罪……”   “末将金烈羿,官至昭焰帝国安北将军……”   “贼痞!休伤我主!”   “本姑娘现在是他的主子!自己的东西本姑娘自然要护!”   “谁喊你作‘主子’了!老子乃是堂堂昭焰帝国的安北将军,怎么可能认你个平民做主……”   “主子,烈羿仅仅是不忍您遭那老贼痞的辱骂……”   “小女子不懂得如何治国,只求能与各位平安度过这乱世便是满足……”   “能在乌婪度过余生,已经是我们的幸福,何必拼争太多。”   “烈羿无能,求求您,您若醒来,罪将金烈羿……愿为您受任何责罚!!!”   “烈羿于此承诺,自今日起脱离昭焰帝国,扶主子为女皇,若不见主子称帝……烈羿誓不善终!”   “待女皇成功羽化,不死不灭,烈羿的存在意义便可有可无了……”   “不要!女皇……不能松手!烈羿不忍您再度受苦……”   “多谢女皇,真希望女皇尽快羽化成功,烈羿定会万般企盼做大将军的荣耀……”   “主……子……烈羿……舍不得……烈羿真的……很爱……”   “朕誓与徐轼不共戴天!”   “你背离义苍自建帝国,便已是背叛了我,昔日的友情永远敌不过民族大义……”   “朕既为男人,必将尊严为重,朕是天子,尊严自然比义苍子民的性命重要得多……”   “徐轼已亡,义苍将灭,生存不再是忧患,傲凤帝国的姐妹们,从今天起都是这片土地的主人!”   “女皇姐姐,说好的去游玩呢?怎么没过多久便来到你的寝宫了?”   “我由衷地希望……当我百年后弥留之际,也能有幸看到你为我落泪……”   “周朔自今日起依女皇所愿,携昭焰帝国向女皇归顺,从此褪去平天冠,甘当臣子!”   如今在何若沁眼前,山河仍在,却早已不见故人的笑容,愿为她而赴死的人数不胜数,她却早已感受不到昔日那般如海的温情。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百余年的平静证实了何若沁的统治能力,亦令何若沁感慨岁月的不可逆转,即便叶焜留下的驻岁丹曾令即将寿终的萧玲返老还童,亦是终究逃不过数十年后的再临轮回。于碑前跪成三排的金氏英烈,带着哀伤的神情叩首于地,久久不起,而那沉甸甸的金麟,则永远地沉睡于萧玲身旁,静静地陪伴着她。   “玲,若沁无力再度挽回你,让你孤寂地离开,是若沁的错,这一生,若沁从未跪过,如今,这算是为你送别!”立于碑前的何若沁猛地跪了下来,轻吻着碑身,霎时间泪如泉涌,众灵将被何若沁的举动所染,纷纷泣不成声。   此时,一名士兵走了过来,对金还武提醒道:“将军,我们已经准备好了,要开始吗?”金还武闻言起身,强行要求自己稳定那悲伤的情绪,对士兵命令道:“开始吧,给老子越隆重越好!”   士兵听到命令,立刻走了回去,在原野上,五十门飞煌炮顿时炮口向天。一声令下,天空中不断响起震耳欲聋的巨响,在天地之间久久不息。此刻,全天下都在为萧玲的离去而哀叹,挽言连天,缟素遍地。   “玲!我爱你!”   十年辗转易仙名,   换吾百年天下兴。   执以灵丹融于口,   挽得挚爱再尝情。   纵负吞天噬海功,   无奈怀中冷亦冰。   霸揽沃土遍天下,   难使此生再沁玲。   (完) 作者有话要说:  作为填坑所用的第二部就此完结,在此强调一下,我真的是个男人,纯的,部分朋友不必怀疑。拥护女尊的男人并不是没有,只是纯净地拥护女尊的男人确实特别少,或者说敢于无视压力发声的特别少。另外,我本来是想写第三部,重点让傲凤帝国的后代在千年后探寻何若沁传说,后来发现,我真的太高估自己了,我只适合如三国一般的古代文风,现代文写着太尴尬,驾驭不了,所以很可能不会写第三部。既然如此,那就让这个作品安静地完结吧,多谢各位支持!